施塔默饒有興致地看著手中兩份格式相似。
卻分別印著陸軍省和海軍省徽標的合作協議草案。
他藍色的眼睛里,閃動著商人的光。
“小林先生,向同一個國家賣同一件東西,卻要準備兩份獨立的合同。”
“貴國的海陸軍,還真是……分工明確。”
他斟酌著用詞,話語里帶著一絲心照不宣的玩味。
林楓面色不變,平靜地回答。
“都是為了帝國的事業,只是側重點不同。”
施塔默仿佛恍然大悟,湊近了些,壓低聲音。
“我明白了。這莫非是……貴國海陸軍難得的聯合項目?”
他覺得自己窺見了某種高層妥協的機密。
林楓聞,臉上恰到好處地閃過一絲被識破的愕然,隨即恢復鎮定。
他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幾分“不得已”的坦誠。
“施塔默先生是明白人,還請……務必保密。”
“您知道,我們內部的關系,并非總是那么和諧。”
“當然,當然!我完全理解!”
施塔默臉上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用力點了點頭。
他覺得自己不僅是個商人,更是一個洞察了復雜政治棋局的參與者。
不久后,當施塔默的轎車停在海軍省門口時,山本戒早已等候在此。
他臉上帶著熱切的笑容,親自為施塔默拉開車門。
“施塔默先生,歡迎!我們已恭候多時了。”
看著施塔默在山本戒殷勤的引領下步入海軍省大門,坐在另一輛車里的林楓,嘴角掠過一絲冰冷的笑意。
戲臺已經搭好,演員也已入場。
首相官邸內,近衛文聽著小澤中佐聲淚俱下的控訴,眉頭越皺越緊。
指尖的香煙燒到了盡頭,燙了一下,他才回過神。
煩躁。
前所未有的煩躁。
發動機,竟然真的被煙俊六和那個小林楓一郎談成了!
這記耳光,響亮地宣告著陸軍省內,有人開始脫離他的掌控,另立山頭。
他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對侍從官吩咐道。
“通知我們的人,加大力度。我要讓未來一周的《朝日新聞》頭版上,‘小林楓一郎’這個名字無處不在。”
“把他捧起來,捧得越高越好。”
他要將這顆釘子,用最鮮艷的綢緞包裹,然后親手將它錘進最堅硬的墻壁。
直到釘子承受不住壓力而崩斷。
近衛系的輿論機器全力開動,效果立竿見影。
《帝國未來的將星!》
《從諾門罕到長沙:戰略鬼才的崛起》
《論小林中尉的遠見與帝國陸軍之革新》
一篇篇充斥著肉麻吹捧和過度解讀的文章密集出爐。
然而,隨之而來的并非全是榮耀。
巨大的名氣像一把雙刃劍,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壓力。
許多被“必勝”信念洗腦的民眾無法理解林楓對長沙戰局的“悲觀”預測,視其為動搖國本的異端。
“懦夫!”
“陸軍的叛徒!”
夜晚,石塊砸碎玻璃的聲音時常在林楓的居所外響起。
玻璃碎片濺落在榻榻米上。
林楓看著窗外那些狂熱又扭曲的面孔,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山本六十七當時的處境。
一時間,“海軍有山本六十七,陸軍有小林楓一郎,皆為帝國毒瘤”的流在東京的大街小巷悄然傳播。
迫于壓力,也為求清凈,林楓索性搬回了陸軍士官學校的軍官宿舍,閉門不出。
九月二十五日,參謀本部緊急會議室。
空氣凝固。
作戰部長稻田正純站在巨大的作戰地圖前,往日的神采飛揚消失不見,只剩下滿臉的疲憊與沉重。
他的教鞭在地圖上移動時,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湘北我軍主力側翼,發現大量zhina軍主力番號活動,其意圖……似為迂回包抄。”
“我軍后方補給車隊屢遭小股部隊襲擾,通往一線的運輸線……已近乎癱瘓。”
他的嗓音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戰局,正趨于……復雜化,整體推進速度,遠低于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