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的手,帶著一絲微涼的觸感,輕輕落在了影佐蘭子的衣領上。
蘭子的心跳得擂鼓一般,胸口劇烈起伏。
她能感受到那只手越來越近,卻只是為她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衣領。
“明天走之前,你去找一趟影佐將軍,告個別。”
林楓的動作很輕柔,聲音平靜。
蘭子點點頭,緊繃的身體松弛下來,隨即又像是要表忠心一般,急切地說道。
“放心吧,小林君,今天你說的那些事,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叔叔的。”
林楓笑了。
他的指尖,帶著那抹涼意,從她發燙的臉頰上輕輕劃過,觸感細膩。
蘭子的臉頰瞬間變得更加潮紅,幾乎要滴出血來。
林楓緩緩開口。
“不。”
“你要把今天聽到的,看到的,原封不動地,全部告訴影佐將軍。”
蘭子徹底懵了。
為什么?
為什么要主動暴露自己的計劃?
林楓收回手,看著她那雙充滿困惑的眸子,沒有過多解釋。
“我與影佐將軍之間,不需要秘密。”
這本就是一場陽謀。
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堂堂正正地告訴影佐,自己的價值依然巨大,而且會越來越大。
只要自己能重回上海,就能為影佐帶來源源不斷的,無法想象的財富。
到那時,就算西尾大將那邊食,影佐也一定會動用他的一切力量,把自己重新從本土“請”回來。
蘭子眼睛中的困惑并未完全散去,但她還是用力點頭。
她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但她相信,小林君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林楓揮了揮手。
“下去吧。”
蘭子看了他一眼,眼神里藏著一絲幽怨,他摸了自己,就這樣讓自己走了?
壞人!
看著蘭子轉身離去的背影,林楓的思緒已經飛到了別處。
他換上一身便裝,離開了小林會館,來到自己租住的房屋。
自己要離開上海一段時間,房租總要多交一點。
這里不僅是他的落腳點,也是和軍統的聯絡點,住起來清靜舒服。
大門已經被大島派人修好了,看不出一點被闖入過的痕跡。
他敲響了房東家的門。
房東正坐在小馬扎上,對著院子里那棵半枯的老槐樹發呆。
林楓好奇地問了一句。
“老張,怎么了?”
房東看到是他,連忙站起來,想擠出一個笑,嘴角卻垮了下去。
“……不瞞您說,林先生,76號的人上午剛來過。”
房東的聲音壓得極低,臉上滿是恐懼。
“說我這房子,他們征用了,要給他們的一位隊長住,限我三天內就得搬走。”
“我這把年紀,帶著老婆子,能搬到哪里去啊……”
他攤開手,掌心里是幾張皺巴巴的紙幣。
“而且給的還是日本人的軍票。您看這票子……”
房東的聲音帶著哭腔。
“上個月還能買三斗米,今天去米行問,連一斗都買不到了。這日子,可怎么過啊。”
房東也是個苦命人。
唯一的兒子前年被當成壯丁抓走,至今音信全無,生死未卜。
現在連安身立命的祖宅都要被搶走,天,是真的要塌了。
林楓聽完,臉上沒什么變化。
他從口袋里掏出兩根大黃魚,放在了老張的手中。
“這是半年的房租,你先拿著。”
“那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來處理。”
老張驚詫地望著林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真的?”
林楓笑了笑。
“當然是真的。在上海,76號的人,還得給我幾分薄面。”
或者說,不得不給。
老張喜出望外,捧著那兩根沉甸甸的大黃魚,雙手抖得不成樣子。
他連忙想抽出一根塞回林楓手里,卻被林楓擺手拒絕了。
看著林楓轉身離去的背影,老張長長嘆了口氣。
林先生真是個好人啊。
只可惜,當了漢奸。
這世道,真是要逼死人啊。
交完房租,林楓拐進了另一條小巷,來到那家不起眼的舊貨商店。
柜臺后的老王一看到林楓進來,立刻會意,轉身從貨架上拿下一包哈德門香煙。
林楓熟練地拆開,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老王趕緊劃著一根洋火,湊上前為他點上。
“組長,山城毛局長來電。”
老王壓著嗓子,難掩興奮。
“說是……讓您放過唐明。另外,在三號死信箱,放了十根大黃魚。”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山城那邊如此大方。
林楓吸了一口煙,吐出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