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陸凡既是動了殺戒,便該受這天條的懲處。只是......”
“凡事,皆有因果。”
“他當時不過是一個修行不過百年的小小人仙,無有潑天的法力,亦無有通天的背景,為何偏要冒著這身死道消,萬劫不復的風險,與你佛門,結下這等不死不休的梁子?”
“這樁事的源頭,究竟又在何處呢?諸位,可曾想過?”
他這話問得,當真是誅心。
那佛門陣中,不少菩薩羅漢,臉上那份理直氣壯,便已是悄然褪去了幾分。
廣成子也不等他們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貧道方才在路上,也曾聽得些許風聲。”
“只說此子俗世之中的父母,乃是良善之人,卻無端遭了惡匪的毒手,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而那行兇的惡匪,在犯下這滔天血案之后,竟是搖身一變,剃了度,穿了僧袍,躲入了你佛門的寺廟之中,成了個受人供奉,享人香火的客人。”
“此事,貧道說得,可有半分錯漏?”
燃燈古佛那張愁苦的面容之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卻是垂著眼簾,不不語,算是默認了。
“藏污納垢,包庇兇頑,此為其一。”
“其后,此子尋上門去,欲要為父母討還一個公道。”
“你佛門弟子,不思己過,不辨是非,反倒是仗著人多勢眾,仗著靈山為你等撐腰,對其百般刁難,多番羞辱,更是動了殺心,欲要將這苦主,一并滅口,以絕后患。”
“此事,又可有半分虛假?”
他這一問,佛門陣中,更是無人敢于應聲。
“此子被逼無奈,走投無路,這才憤而拔劍,血洗了那座寺廟,將那罪魁禍首,連同那些個助紂為虐的幫兇,盡數斬于劍下。”
“他此舉,手段確是酷烈了些,行事也確是偏激了些,于這天道慈悲,是大大的有虧。”
“可話說回來,冤有頭,債有主。若非你佛門弟子行事在前,又豈會有他這后續的殺伐在后?”
“這其中的因果,這其中的是非,難道當真便如你們口中所說的那般,黑白分明,不容置喙么?”
“你佛門,當真便占著那十足的道理,沒有半分的不是么?”
是啊,這道理,誰人不知?
可這三界之內,又有幾人,敢當著佛門的面,將這道理說得這般明白,這般透徹?
那佛門陣中,此刻當真是死一般的寂靜。
一眾菩薩羅漢,皆是垂眉斂目,默然無語。
那份先前還覺著理直氣壯的義憤,早已被廣成子這一番話說得是蕩然無存。
是,你廣成子說得都對,都占著理。
可那又如何?
如今被屠了滿門的,又不是你闡教!
死得尸骨無存的,也不是你玉虛宮的弟子!
你自然可以站在此處,說這些個不痛不癢的風涼話!
這便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可這話,他們卻是不敢說的。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