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她是真的得了病,還是體質不好,只需調養?”
如霰聲音悠悠:“很少見你這般急切。”
他斜睨過一眼,也不再拿她打趣。
“你們這位圣宮娘娘的身體,不是說不好,而是幾乎行將就木,但細細究來,茍延殘喘十來年也不是問題。”
林斐然神色茫然,眼底的小黑魚也游得越發快速。
“你的意思是,她快死了,但還能再活十年……我好像沒有聽懂。”
如霰眉梢微揚:“她得的是一種極為復雜的‘病’,也算是絕癥,但暫時死不了。若是更早之前尋到我,或許還有得治,但事到如今,已是回天乏力。
我出的藥方,至少能保她十年可活,但若想要起死回生之效,我卻也做不到。”
三人向密林奔走而去,林斐然與如霰二人沒有開口,沈期自然也不會貿然出聲,他偷偷看過兩人后,便也偏過頭,看看四周有無靈草。
另一邊,林斐然漸漸擰起眉頭。
如霰沒有仔細解釋病情,只是一句帶過,想來極為復雜,即便是問病癥成因,他也未必能說出。
她思忖半晌,忽而想到什么關竅,這才抬起頭:“尊主,你當初與人皇聯姻結盟一事,難道也和圣宮娘娘的病有關?”
若非有約在前,如霰不可能前往洛陽城為人看診。
他道:“你倒是有幾分敏銳,但對我而,只有結盟,沒有聯姻。”
說到此事,如霰仍舊有些郁結。
不知從哪年開始,他便時常收到人皇的請柬,邀他前往洛陽城品茗賞花,以結兩界之好。
如霰的確好美,不論美物或是美景,他都有心一觀,但他更愛獨賞,而不是同他人一道,更別提他根本不在意兩界關系如何。
故而請柬年年至,卻又年年被他拋之腦后。
直至去歲,請柬又至,如霰才終于在帖子中知曉人皇的來意。
——多年鍥而不舍相邀,不過是想請他為自己的妻子診治。
彼時如霰斜倚在梧桐樹上,百無聊賴地翻過金帖,忽地嗤笑一聲。
怎么總有人把他當大夫看,就因為他醫道高超?
可惜了,他可沒有這份屬醫仁心。
如霰沒有細讀的耐心,他晃晃手腕,坐在樹下的夯貨立即攀爬上來,狐貍口大張,他正想把這份純金貼塞到夯貨口中時,忽而從折角處看到“朝圣谷”三字。
于是他眉梢微挑,兩指捏住夯貨的嘴,將帖子展開,仔細看去。
帖子末尾端端正正寫過一句。
朝圣谷不日將開,若此次盟約達成,皇室入谷名額,可勻出一二,若有意,可共商。
如霰尋覓多年的靈草,早已在兩界失了蹤跡,如今大抵只有朝圣谷有所遺存。
不得不說,這句話確然引起了他的興趣,所以他答應共商。
但如霰并未至洛陽城,而是用上了傳音陣法。
不到片刻,他便聽到了人皇的聲音,儒雅、平和,又極為直白。
“久聞妖尊醫道大成,寡人自是不存疑,只是我妻病重已久,諸多醫家圣手都無可奈何,盟定之前,還請至洛陽城一觀。”
如霰正在喂食夯貨,手中黃金碎響,聞只道:“朝圣谷一事,是真是假,我等妖族之人可還未享過此等殊榮。”
人皇回道:“定然為真,寡人可發心誓,明年仲夏或是初秋,朝圣谷定然開啟。按照往日習俗,我皇族可保薦三人入谷,保薦之位,可讓于妖尊
——只要你醫治有方。”
如霰眸光微深,指尖點著扶手:“你的條件是什么?”
人皇不急不緩道:“盟約一事不易,若盟書上只寫寡人私事,未免不公,有失偏頗。其余條款如何,可以事后擬定,不急于一時,但你我之間,便只有一條。
你為我妻醫治,須有成效,同時,我會將保薦之位讓出,如此,妖族之人可入朝圣谷。”
說到此處,如霰一頓,轉眼看向林斐然:“可惜后來飛花會大變,保薦之名全無用武之地,但好在有你,我如今還是進了朝圣谷。”
朝圣谷將開,如霰心知以妖族之身,定然無法參與飛花會,進不得朝圣谷,且他也不可能將自己所需之物廣而告之。
故而他需得尋一強悍、機敏且可信之人,為他入谷尋靈草。
幾乎是在這個念頭升起的同時,他的腦海中便浮現一個將將及腰的身影。
過了許多年,她應該長大不少,只是不知是否人心已變。
縱然有所顧慮,他卻還是遣荀飛飛等人探聽她的下落,只是一時無果。
在此期間,他也未曾遇到可信之人。
——但誰又能不感慨一句無常。
若非人皇執意要與妖界聯姻,又如何會在陰差陽錯之下,將渾身是傷的林斐然送到妖界?
若非是林斐然,他又如-->>何會與人族結契,又如何會在飛花會大改,保薦一事不再循舊的局面下,得以入谷取靈草?
樁樁件件,竟于無形間串聯一處,走至如今。
他向來不信命,卻也忍不住在這時嘆一句時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