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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然 第70節

    衛常在看著二人交來錯去的手,眼神幽然。

    凡馬不似天馬那般有靈性,落地回神后突然驚厥嘶鳴起來,馬蹄四踏,打著響鼻,涎水四濺,林斐然下意識將如霰攔到后方,反倒叫衛常在受了一遭。

    他目光微頓,不禁看了林斐然一眼,正欲回身攔下驚馬,便有一人信步上前,一掌探出,虛虛落在馬面之上,雖隔了半寸有余,卻仍舊讓它安靜下來。

    風拂過如霰額前碎發,露出眉眼,四下喧嘩驟停,眾人只覺此等容貌,此等風姿,此等天然之力,完全是傳記中記載的仙人臨世。

    林斐然側目看去,一時也有些訝然,沒想到如霰竟也有此善心,然而感概不到片刻,那大馬便雙目一閉,無力支撐般垂下頭顱,再無動靜。

    如霰涼聲道:“物肖其主,不聽話的畜生,總要吃些教訓。”

    這哪里是在說馬,分明是指桑罵槐。

    罷,身后一道寒風起,衛常在回頭看去,卻見那原本閉目的大馬此刻前蹄高揚,嘶鳴聲震,雙足重重下落,帶有千鈞之勢,似要將身前人踏作肉餅。

    衛常在側身躲過,便見方才站立的磚塊被踏得碎石飛濺,可知此人為這馬兒添了多少助力。

    一擊不中,大馬再度奔行幾步,鐵蹄高揚間,他旋身拉繩,打算止住洶洶來勢,卻忽而不慎,信手脫韁,整個人暴露在馬蹄之下,躲避不及。

    林斐然眉梢微動,尚未動作之際,便有一人搖搖晃晃上前攔下馬蹄,長劍劃過,馬兒嘶鳴后退,被其余趕上的弟子牽制。

    來人正是薊常英,他腳步虛浮,唇色黯淡,斗笠歪斜墜在后頸,看起來如同被吸過精氣一般,但他還是打起精神,作揖歉笑:“車馬不可過橋,行至橋頭,不得不勒馬,在下代師弟陪個不是,驚擾二位道友了。”

    薊常英作為道和宮人人敬仰的大師兄,術法劍藝俱佳,卻有個人盡皆知的弱處,他十分容易暈眩。

    騎馬要暈,坐船要暈,御劍而行稍微好些,卻也難免昏沉,若無必要,他只愿步行,這也是他不參與飛花會,卻仍選擇帶隊的緣由。

    本以為能這一路能少受些罪,誰能想到衛常在覺得走路太慢,中途換馬騎行,叫他一路顛簸到春城。

    林斐然見他面如金紙,唇色蒼白,也不想過多為難,加之她本就不愿在此多留,便道:“無妨,我沒有受傷,與我同行之人也只是急切了些,并無惡意,我二人還要入城,諸位請便——對了,我也有暈行的毛病,這瓶冰露便贈與道友了。”

    說完這話,她立即拉起如霰手腕,生生將他拖走半步,還未離開,便又有一只手攔在身前,她轉眼看去,正是衛常在。

    他垂眸看來,眼睫半闔,疏落翳影灑入眼底:“差點傷及道友,是我之過錯,不論如何,還望道友許我贖罪。”

    贖罪?

    林斐然不想這般小題大做,下意識推開他的手:“倒沒有這么嚴重,道友以后注意便好。”

    如霰不悅看她:“就這么走了?”

    林斐然嘆氣:“少些糾纏吧……”

    她差點將大小姐三個字說出口,未曾意識到自己還拉著他的手腕,兩人就此離去。

    衛常在望著自己的手,四肢漸冷,砰然的心忽而下墜,心上藤蔓分明未動,他卻感受到一陣極其陌生的心悸之意。

    她給了薊常英冰露,攔在那人身前,卻在見他露于馬蹄之下時無動于衷。

    為什么呢。

    林斐然絕不會對他坐視不理,她為什么不看一看他?

    她還在生氣?但他已經在懲罰自己了。

    是不夠么?要如何才夠?

    陌生的情緒越發激蕩,猶如平靜海面下洶涌的暗流,他雙眸半闔,心上藤蔓再度升起,密密麻麻爬出,擠壓收縮,劇痛之下,卻仍舊掩不去那股異樣的澀意。

    薊常英握著冰露,看向衛常在,心下理解:“師弟,一路疾行,想來你也疲乏不堪,不然也不會差點縱馬傷人,更不會差點做那馬下冤魂,若不是知你脾性,我都要以為你是故意撞到蹄下的了。”

    衛常在聞看他一眼。

    薊常英毫無所覺,繼續道:“還好方才那位小道友講理,人也沒傷著,否則今日免不了要糾纏許久,咱們還得安頓馬匹,一來二去,怕是要晚些入城,走罷——師弟?”

    兩道身影并肩行至橋上,衛常在遠遠看著,緊緊看著,從密林深處吹來的風揚起他的衣袍,散下的發遮蔽雙目,罅隙間,他終于看見她松了手。

    林斐然埋首前行,步履極快,明明是烈日當頭,她卻總覺得有兩股莫名的寒涼之感交織在身,叫人周身瑟瑟,不敢駐足。

    一股如同寂冷的井泉,隱隱幽幽,日色難及,寒得刺骨,一股又如山巔化下的雪水,帶著日光滾過每一塊冰棱,涼得驚人。

    分明都是冷意,卻又十分不同,但向來膽大好學的林斐然在這一刻失去了探知欲,她甚至沒有細細感知,只囫圇翻過,佯裝從未覺察。

    “你還要握多久?”如霰忽然開口,略涼的聲音兜頭澆下。

    林斐然轉眼一看,自己竟還緊緊攥著他的手腕,眉心一跳,立即放開道:“方才一時情急,這才拉上尊主離開,我不是故意的!”

    松了手,如霰深深看她一眼,慢慢收回目光。

    驀然間,那兩股交織的寒涼極其古怪地一齊退散,林斐然心下驟松,竟有種重見天日的荒謬之感。

    收回視線后,如霰抬起左腕,腕上蓮環微微擴大,他掀開袖袍看了一眼,瞬時倒吸口氣。

    “……林斐然,你有這個勁不如去街上幫人錘核桃吃!”

    林斐然探頭看去,只見那皙白的腕上十分惹眼地現著五根指印,或許再過幾刻,就要浮腫起來。

    ……

    她沉默片刻,不由抬頭看去,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一槍貫穿妖王,卻原來是個脆皮,竟受不住她一把子力氣?

    如霰垂眸看她,涼聲道:“看什么,這不是你捏的?”

    林斐然又看了幾眼,心頭不免浮起幾分歉疚:“我找找藥……”

    說著,她-->>翻起芥子袋,如霰收回手,縛上蓮環,止住她的動作:“你那些小傷藥還是留著罷,淤青而已,自己會散。”

    他其實只是讓她看看。

    林斐然不知此人心思,想到方才舉動,解釋道:“你應當知道方才那兩人都是道和宮的人,我與他們熟識,不愿露餡,想趕緊離開,一時情急才多用了幾分力。”

    如霰側目看她,眉梢微挑,打趣道:“一時情急?什么情,有多急?”

    “……”林斐然語塞。

    如霰此人,平日里倒是離群索居,孤高散漫,好似什么都不入眼,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但有時又有些莫名的興味,愛說些出人意料的話,想法也稀奇古怪,讓人難測。

    初初相見時,她絕對想不到此人有朝一日會問她為何情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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