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自行坐起,且胸口憋悶大為緩解,這對范平而,不啻于久旱逢甘霖。
但他深諳“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尤其在自身羽翼未豐之時。
接下來的幾日,他依舊大部分時間臥于榻上或是在躺椅上,只是“清醒”的時間稍稍延長,偶爾會在范閑或周嬤嬤的攙扶下,在院子里多走幾步。
步伐依舊緩慢虛浮,喘息聲也刻意維持著,只是那氣息的根基,已悄然穩固了許多。
《基礎養生訣》日夜不輟地運轉,配合著沉淀的修復藥力,成效顯著。
他感覺自己的手腳不再那么冰涼,食欲也好了一些,甚至隱約感到肌肉深處滋生出一點極其微弱的力氣。
這細微的變化,落在一直密切關注他的范閑眼中,卻是莫大的鼓舞,對待費介也愈發的恭敬了,只認為是老師的醫術精湛,妙手回春。
然而,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尤其是在澹州這等閑散又好事的小城。
范家二公子“病情似乎有些起色”的消息,如同初春的柳絮,悄無聲息地飄出了老宅的高墻,在坊間巷尾彌漫開來。
這一日,天氣晴好,范平在范閑的堅持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同意到離老宅不遠的一處僻靜河畔走走。
美其名曰“透透氣,沾沾地氣”。
河風帶著濕潤的水汽撲面而來,拂在臉上,帶著草木的清新。
范平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肺部擴張帶來的、久違的順暢感,心中一片寧靜。
他刻意落后范閑半步,走得很慢,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四周。
幾個在河邊浣衣的婦人,原本嘰嘰喳喳地說笑著,見到范氏兄弟走來,聲音頓時低了下去,目光卻像鉤子一樣,毫不掩飾地釘在范平身上,上下打量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范閑眉頭微皺,上前一步,隱隱將范平護在身后,目光掃過那些婦人,帶著一絲警告。
范平卻仿佛毫無所覺,依舊慢吞吞地走著,甚至對著那些婦人方向,露出了一個蒼白而“懵懂”的微笑。
信息探查悄然發動。
目標:浣衣婦甲
狀態:健康,八卦,略帶憐憫
備注:正在與同伴議論范家二公子病情好轉的傳聞,懷疑其中的真實性,并猜測范府是不是請到了什么隱世名醫。
目標:浣衣婦乙
狀態:健康,長舌,幸災樂禍
備注:認為范二公子即便好轉也是廢人一個,私下與同伴打賭,賭他活不過今年的冬天,并提及周管家似乎對此不太高興。
果然。
范平心中冷笑,臉上那抹微笑卻愈發顯得脆弱無害。
閑碎語他并不在意,但信息中提到的“周管家似乎對此不太高興”,卻讓他留了心。
這老狗,果然在背后推波助瀾。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尖酸的聲音提高了些許,似乎是故意要讓他們聽見:
“喲,這不是范家兩位公子嘛!難得見二公子出來走動,瞧著氣色……嘖嘖,是比前些日子強了些哈?看來范府真的是請到高人了啊!”
說話的是個吊梢眼的瘦高婦人,眼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和一絲挑釁。
她是澹州城里有名的長舌婦,夫家姓王,與城中一些商戶關系密切,據說與周管家也有些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
范閑臉色一沉,正要開口呵斥,卻感覺衣袖被輕輕拉了一下。
只見范平抬起那張依舊沒什么血色的小臉,看向那王婦人,眼睛-->>眨了眨,用一種帶著點好奇,又有點怯生生的語氣問道:
“這位大娘……您怎么知道我……氣色好了?”
他頓了頓,像是很不解地歪了歪頭:“難道您……每天都扒著我們范家……墻頭看我來著?”
他的聲音不大,帶著孩童特有的“天真”,在這略顯安靜的河畔卻清晰可聞。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