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江抽完最后一口煙,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
然后緩緩走到歐陽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個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歐陽老板,現在能不能談談修車賠償的事了?”
同樣的話,同樣的語氣。
但這一次聽在歐陽雄耳朵里,卻像是閻王的催命符。
歐陽雄哆嗦著嘴唇,剛想說話,旁邊的王九卻搶先一步跨了過來。
甕聲甕氣地說道:“江爺,跟這種垃圾廢什么話?我看他眼神還不服氣,先讓我把他四肢廢了,再談賠償也不遲!”
說著。
王九那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往歐陽雄的膝蓋骨上抓。
“別!別別別!大爺!江爺!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歐陽雄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跪在地上,對著陳江瘋狂磕頭。
“我有眼不識泰山,我有眼無珠!我賠!我馬上賠!多少錢我都賠!求求你們別打了!”
他是真怕了。
剛才王九那兇殘的手段他可是看在眼里的,要是被廢了四肢,他這輩子就完了。
陳江擺了擺手,制止了王九,淡淡道:“早這樣不就完了嗎?非得犯賤。”
他指了指外面那輛爆胎的越野車:“第一,把我的車換上最好的輪胎,要原廠的。”
“第二,耽誤了我們這么長時間,精神損失費,誤工費,拿三萬塊錢出來,這事兒就算了。有問題嗎?”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
歐陽雄如蒙大赦,頭點得跟搗蒜一樣。三萬塊錢雖然不少,但跟小命比起來算個屁啊!
他趕緊沖著地上那些還在哼哼唧唧的手下吼道:“都他媽死了嗎?沒死的趕緊起來!去給江爺換輪胎!拿最好的!快去!”
然后他又連滾帶爬地跑進辦公室。
不一會兒就拿著厚厚一沓現金跑了出來,雙手顫抖著遞給陳江:“江爺,這是三萬塊,您點點,多的是給兩位爺喝茶的。”
王九一把抓過錢,在手里掂了掂,冷哼一聲:“算你識相。”
修車廠的效率從來沒這么高過。
不到二十分鐘,四個嶄新的越野輪胎就換好了,甚至連車身都給擦得锃亮。
陳江也沒再為難他們,畢竟這次回老家是去祭祖的,不想手上沾太多血腥。他招呼了一聲王九,兩人上了車。
隨著引擎的轟鳴聲響起,越野車揚長而去。
留下一地狼藉的修車廠,和一臉劫后余生的歐陽雄,癱軟在地上,褲襠里一片濕熱。
……
車子駛離了盤龍鎮,沿著蜿蜒的山路,朝著大山深處開去。
越往里走,路越窄,風景也越發荒涼。
這里是湘江最偏遠的山區,也是陳江的根——豬頭村。
名字雖然土氣,但這里承載了陳江所有的童年記憶。
終于,在日落西山的時候,那輛黑色的越野車緩緩停在了村口。
陳江推門下車,望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村落,心情變得異常沉重。
當年的豬頭村雖然窮,但也熱鬧。如今一眼望去,好多房子都塌了,村里剩下的多是留守的老人和孩子,顯得格外蕭條。
他沿著那條走過無數遍的石板路,一步步走到陳家老宅的門口。
大門緊閉,門鎖上雖然有些銹跡,但并沒有那種荒廢多年的破敗感。
陳江站在門口,眼眶有些發酸。
父親,爺爺,都為了尋找陳家那個所謂的祖物,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如今這偌大的天地間,陳家這一脈,孤零零的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這種孤獨感,在回到故土的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一直跟在身后的王九,此時也收斂了身上的痞氣。
他四處打量了一下,突然有些驚訝地說道:“江爺,這有點不對勁啊。”
陳江回過神來:“怎么了?”
王九指著房子四周:“您看,這房子好幾年沒住人了吧?”
“按理說這門口早就該長滿雜草了,可您看這地上,干干凈凈的,連根野草都沒有,明顯是經常有人來打掃啊。”
陳江一愣,低頭看去。
確實如王九所說,老宅門口的空地雖然是泥土地,但被掃得平平整整,甚至連墻角的青苔都被清理過。
就在這時,一個扛著鋤頭的老農路過,看到陳江站在那,愣了一下,隨即試探著問道:“是……是陳家的小江嗎?”
陳江轉頭,認出這是村里的劉大爺,連忙點頭:“劉大爺,是我,我是陳江。”
“哎喲!真是小江啊!你可算回來了!”
劉大爺滿臉皺紋笑成了一朵花,“你這一走就是好些年啊。”
陳江寒暄了幾句,然后指著干凈的地面問道:“劉大爺,我家這門口,是誰在幫忙打掃啊?”
劉大爺嘆了口氣,指了指村西頭的方向:“還能有誰?就是那個傻子王富貴唄。”
“自從你走了以后,這傻孩子每天雷打不動地過來給你掃地,有時候還坐在門口等你,一等就是大半天,說是怕你回來了嫌家里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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