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可以在英國領事館揚眉吐氣一回,哪知道卻是受到深深的羞辱,張學良滿臉憤懣,卻無處發泄,陳子錕卻面無表情,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忽然副官長趙玉峰匆匆而入,低聲道:“大帥,有事,”說著瞟了一眼張學良,
“直接說,大聲點,”陳子錕不耐煩道,
“是!”趙玉峰一并腳跟,“奉軍第二十師的部隊,在閘北將我禁煙執法總隊包圍,聲稱要……”
“要干什么!”
“要繳弟兄們的械,”趙玉峰憤憤道,
奉軍二十師是邢士廉的部隊,東北陸軍中的精銳,此番南下上海,成立警備司令部,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是調停爭端,其實是武裝占領上海罷了,
張學良愕然道:“怎么有這等事,昆吾兄,我是真的不知情啊,”
陳子錕道:“漢卿你別急,咱們弟兄之間,還沒這點誠意么,我相信不是你的主意,不過兩軍對壘,手足相殘就不好了,要不你去說一聲,讓邢士廉把兵退了,”
張學良雖然是個花花公子,但是一點也不傻,他知道邢士廉斷不敢自作主張和陳子錕擅開戰端,此舉定然是受了張作霖的授意,自己就算去了也沒用,更何況這會兒也確實走不開,
他不自覺的看了一眼角落里美麗的如同寂寞百合的宋三小姐,正端著一杯香檳孤獨的等待著自己,
“唉,怕是我到場也于事無補,我寫封手令吧,昆吾兄派人送去即可,咱們剛到領事館,冒然退席不禮貌,”張學良道,
陳子錕火大,**道:“那漢卿你就留在這兒吧,我自己去處理即可,”
張學良也這事兒自己做的不太地道,可是宋三的誘惑更大,他沉吟道:“讓高粱稈帶我的衛隊去,誰不聽話就槍斃,高粱稈,聽見了么,”
“有!聽見了,”高粱稈大聲應道,
陳子錕匆匆而出,豈料身后傳來英國領事充滿挑釁的聲音:“親愛的將軍,您不準備再喝幾杯酒么,我們這里有很醇厚的蘇格蘭威士忌,”
“留著自己喝吧,”陳子錕有也不回,鮑德溫爵士無所謂的聳聳肩,對旁邊的西方人小聲道:“沒禮貌的家伙,”
走到門口,陳子錕突然轉身,用英語大聲道:“女士們先生們,”
噪雜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不可否認,租界當局贏了這一回合,看起來是我們輸了,中國輸了,但是!”
在這里他加重了語氣,沉痛的目光掃視著眾人,“五四喚醒了沉睡中的中國人,五卅則是當頭棒喝,讓國人更加清醒,所謂文明世界的真實嘴臉,諸位,我今天在這里放一句話,咱們拭目以待,”
所有人凝神屏息,聽他慷慨陳詞,
陳子錕一字一頓道:“五卅之后,革命勢必一瀉千里!你們或許還會贏一次,兩次,甚至十次,但最終的勝利,屬于中國,”
說完這句話,他回身便走,高大的身軀消失在黑暗中,
“啪,啪,啪”孤零零的掌聲響起,是宋家三小姐在鼓掌,然后是她身邊的張學良,然后是在場的每一個中國人,
鮑德溫端著酒杯饒有興趣看著這一幕,勾了勾手,領事館二等秘書走了過來,聽領事先生耳語了幾句,匆匆上樓拿起了電話機道:“接巡捕房,”
……
陳子錕坐在汽車里,覺得胸中氣血翻滾,他沒想到奉軍竟然在關鍵時刻倒戈相向,自己的武力威懾不但沒有奏效,反而成了英國人的笑柄,
“去閘北,我要問問邢士廉,他到底想干什么,”陳子錕道,
兩輛汽車駛離領事館,前一輛汽車里坐著陳子錕,后一輛是張學良的衛隊,汽車通過外白渡橋一路向北疾馳,臨到關口的時候放慢了速度,隱約看到前面有人晃動手電,示意停車,
汽車停了下來,趙玉峰下車去和守衛關口的巡捕交涉,出示了領事的請柬和自己的身份,可領隊的巡捕傲慢無比的說:“請所有人下車接受檢查,”
趙玉峰大怒道:“查什么,我們大帥的車駕豈是你能查的?”
巡捕道:“這里是租界,是有法制的地方,人人平等,”
旁邊一個華籍巡捕幫腔道:“租界里下野的大帥起碼二三十位,還不都得乖乖聽招呼,不差你們這一位,查什么,查武器,租界是洋人的地盤,不許帶槍,”
趙玉峰氣哼哼道:“你們等著,”跑回汽車道:“大帥,他們要檢查,”
陳子錕鎮定道:“開槍,”
趙玉峰眼睛瞪得溜圓:“什么?”
陳子錕厲聲道:“我說開槍你沒聽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