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庭戈躡手躡腳回到自己居住的小跨院,沒想到管家正在院子里等他,見了進來便道:“侄少爺,老爺讓您過去。”
這下完了,徐庭戈萬念俱灰,要知道自己這位叔父可不是一般人物,他不但是陸軍部次長,還是安福俱樂部的當家人,國務院秘書,軍政一把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句不好聽的,就連大總統都沒他的權勢大,叔父耳目眾多,今天的事情肯定被他知道。
走進叔父的書房,徐庭戈就很自覺地跪在了地上,垂著頭如同斗敗的公雞。
徐樹錚戎裝打扮,坐在書桌前看著一本線狀古書,根本不搭理侄子,過了良久才說道:“戈兒,你父母把你托付給我,是讓你好好讀書,光耀門庭的,可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對得起徐家的祖宗,對得起你的父母,對得起我么?”
徐庭戈不敢狡辯,低聲道:“侄兒知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徐樹錚道:“你說說,自己錯在哪里?”
徐庭戈道:“我不該流連于煙花柳巷,沉迷于聲色犬馬,更不該和陳教授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實在是有辱斯文,愧對祖先。”
徐樹錚略一遲疑,顯然他的情報里沒有提到“陳教授”這個人物。
“是哪個陳教授?”他問道。
“是我們北大的文科長,陳獨秀教授……”徐庭戈囁嚅道,這事兒實在是難以啟齒,和普通人發生沖突倒也罷了,當事雙方都是北大的人,這事兒就有點可笑了,學生和老師爭搶妓女動手打架,傳出去絕對是轟動性的丑聞。
徐樹錚道:“可是《新青年》和《每周評論》的創始人陳獨秀?”
徐庭戈點頭道:“就是他。”
徐樹錚忽然站了起來,佩刀鏗鏘作響,嚇得徐庭戈面色一變,沒想到叔父并沒有打他,而是走過來端詳著自己頭上的紗布和衣領子上沒洗干凈的血跡,看了看竟然笑起來了:“文人出沒于煙花之間,本是一件風雅之事,不過把頭打破就不美了,回頭去管家那里支五十塊錢,好好養病,你去吧。”
徐庭戈如蒙大赦,爬起來跑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叔父的板子高高舉起,卻又輕輕放下,最后竟然不但沒處罰自己,還給了五十塊錢安慰。
等侄子走遠了,徐樹錚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拿起電話機搖了幾圈,對接線生說了個號碼,然后對著聽筒說:“我要求明天北京的報紙全都要報道一樁丑聞……”
……
陳子錕送完姚小姐就回了車廠,現在紫光車廠已經有二十輛洋車了,白班晚班一共雇傭四十個車夫,也算小有規模的車廠了,薛平順見他回來,便道:“大錕子,和你商量個事。”
“啥事,薛大叔您說就是。”
“是這么回事,咱們車廠的洋車如今在北京也算獨一號,生意興旺的很,這生意一好,就得有人眼紅,我尋思著,得有個人坐鎮著,大錕子你要是沒啥事,還是多在廠子里坐著。”
陳子錕明白薛大叔的意思,自己成天拉著一輛車到處跑,還不拉活,白占一輛車的份子,影響收入是小,關鍵是多一輛車,就能多兩個人就業。
“行,我心里有數了。”陳子錕道。
“還有個事兒,有幾戶人家來聯系生意,說要包咱們的車,你看怎么收費合適?”
“薛大叔您看著辦吧。”
“那怎么能行,你是老板啊。”
正說著,王棟梁從外面進來了:“老板,薛掌柜,有人來談生意。”
“快請。”薛平順忙道。
來的是個長袍馬褂打扮的體面人,開門見山道:“我是交通部姚次長家的管家,聽說你們車廠的活兒不錯,想包輛車,你們開個價吧。”.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