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峰忍不住朝俸如昌贊許的笑了笑。
俸如昌得意挑眉,自豪得不行。
看吧,這就是我老爸,干活的好手,絕對沒跟你吹牛!
李青峰見俸老三在前方專心致志的開路,就有意放慢腳步小聲問俸如昌:
“我發現你爸好像有點不愛說話是不是?”
俸如昌臉上的喜色褪去:“對,他就這樣。”
“為什么會這樣?我看你挺能說的!而且你也說他看過不少書,應該有點兒學識或者見識,應該不至于這么沉默才對。”
要是跟不認識的人湊在一起保持沉默就不說了。
但今天這個場合顯然不適合過度沉默。
畢竟今日的場景就相當于是職場當中的面試。
他李青峰是老板,是能決定俸老三去留的人。
俸老三作為‘面試者’,過度沉默顯然不利于老板了解他。
但他就是不說話!
李青峰覺得有些不正常。
一般人在這種時候,不說如何的談天說地,但基本的交流肯定是要有的。
俸如昌嘆口氣,斟酌了一會兒才問:“小帥,你知道不被父母愛是什么感覺不?”
“啊?”李青峰愣住。
這可把他難倒了!
他雖然從小失去母親,但老爸對他的愛是真真切切的。
他還真沒嘗試過不被父母愛是什么滋味。
他想了想,反問:“不被父母愛跟不被其他人愛有什么區別嗎?”
如果有的話,那他再仔細想想。
俸如昌被小帥的天真逗笑了。
他苦笑一聲,隨即神色凝重的說:“血濃于水,其他人的愛怎么能跟父母的愛相提并論?”
“如果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愛而不得,是自作多情,那頂多失落一段日子,只要遇到更好的,更喜歡的,就會把前面一段感情拋之腦后。”
“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生身父母是固定的,是無法改變的,是沒有下一個的,更是無法脫離血脈的!”
“那種骨血的牽引就像大地與河流一樣無法分割。”
“或者說,大地沒有河流依舊是大地!”
“可河流沒有大地,該如何自處?”
“當有一日,大地嫌棄河流,河流又該去往何處?”
“它的生性就是順著地勢而流,依靠著大地的托舉才能奔騰前進,可要是連大地都不愛它了,嫌棄它了,它該怎么辦?”
“它想逆流都沒有辦法,想騰空又始終擺脫不了引力的作用,那種絕望跟無助,那種不被父母所愛的自我認知就像最灼熱的烈日,閃著鋒利的光芒切割它的身體,削去它的皮肉,讓它一點點消亡,然后又在所謂的血脈牽引之中否定自己,覺得自己不是不被愛,只是被愛得不明顯。”
“它飄散在空中迷茫無路的時候就努力從過往中找尋被愛的證據,但凡有那么一點點貌似被愛過的跡象,它就欣喜若狂,然后努力重組自己,從高空墜落,重新匯聚成河流,然后又繼續接受不被愛得現實,又繼續蒸發,如此反復。”
“無論它被傷害多少次,它都會不斷地自我欺騙,并在一次次自我欺騙中喪失自我。”
“我爸失去的是張嘴說話的能力。”
“有些人失去的,則可能是愛的能力,甚至是活下去的勇氣。”
“從小不被父母愛的人,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俸如昌的一番話讓李青峰覺得心口沉悶。
他看向前方的漢子,很難將他跟那條不被愛的河流聯系起來。
那明明是個干活利索,身強體健的漢子。
這樣的人,也會不被愛嗎?
忽然間,他又想到了盧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