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醫生，請繼續說。”史密斯的聲音在安靜的會議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傳統的原則，建立在‘病灶相對獨立’的基礎上，優先處理心臟，是為了盡快恢復核心臟器的功能，為后續治療贏得時間和機會。這一點，我完全贊同。”

陳陽的聲音平穩有力，他刻意先肯定了對方的部分觀點，這是他一貫的辯論策略——先立后破。

何永華在座位上微微點頭，陳主任在這方面一直也是有著很強的天賦的。

“但是......”

陳陽再次出聲，就在這個轉折的瞬間，陳陽手中的激光筆倏地亮起，紅色的光點如同精準的手術刀，在影像上劃出幾個關鍵的粘連點。會議室里的氣氛驟然緊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家仔細看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激光筆的紅點在影像上游走，每指向一處，都像是在眾人心上輕輕敲擊：“淋巴管瘤組織并非僅僅是在心臟‘旁邊’，而是像樹根一樣，深深地浸潤、包裹、黏連在了主動脈外膜、肺動脈主干，甚至部分心房壁之上。”

陳陽繼續說道：“如果我們按照常規流程，先行建立體外循環，插管的位置極有可能撕裂這些脆弱的瘤體。”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后定格在史密斯臉上。這一刻，史密斯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仿佛被對方看穿了內心最深處的疑慮。

“那么......”

陳陽的聲音突然壓低，卻更具穿透力：“即便僥幸成功建立體外循環，在心臟停跳、開始心內畸形矯正時，手術器械的牽拉、心臟位置的輕微變動，都極有可能導致這些被包裹、黏連的區域發生難以控制的撕裂和出血。”

陳陽說著刻意的停頓一下，讓這個可怕的畫面在每個人腦海中充分發酵。

會議室里靜得能聽到空調運轉的微弱聲響，每個人都沉浸在陳陽剛才的描述中。

“到那個時候，我們面臨的將是在一個已經肝素化、需要體外循環維持生命的患兒體內，進行一場針對彌漫性、脆弱性瘤體的大出血搶救，成功率有多少，史密斯教授，您比我更清楚。”

史密斯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已啞口無。

陳陽描述的景象，正是他們梅奧團隊內部推演時最恐懼發生的噩夢場景之一。他的眉頭緊緊鎖住，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所以，我的邏輯并非‘本末倒置’。”

陳陽的聲音再次響起，激光筆的紅點優雅地移動，這次落在了幾支相對粗大的滋養血管上。

“我的邏輯是‘先掃清外圍障礙，再攻堅核心堡壘’。”

何永華只覺得胸中一口濁氣盡出，看向陳陽的目光充滿了難以抑制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