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煌跟著家丁穿過兩道月洞門,來到府中西南角的偏院。
這里是府中的一間小佛堂,平日里,趙文淵的發妻,黃氏便在此地禮佛。
鄭煌來到這里,便見佛堂青磚鋪地,白墻素瓦,連窗欞都未施彩繪,只懸著素色棉簾。
佛堂外種著幾株菩提,葉片上沾著晨露。
佛堂內香火裊裊,剛踏入門檻,便有濃郁卻不嗆人的檀香裹著經卷的墨香撲面而來。
佛堂正中供奉著一尊半人高的鎏金觀音像,觀音垂目,手持凈瓶,神態慈悲。
像前的紫銅香爐里插著三炷高香,煙氣蜿蜒向上,在房梁處聚成淡霧。
供桌鋪著明黃色錦緞,上面擺著木魚、銅磬和攤開的《金剛經》。
西側的一個蒲團上,穿著月白色僧裙的婦人正盤腿而坐。
她手中捻著一串老山檀佛珠,指尖皓白,佛珠被摩挲得溫潤發亮。
“夫人,你找我?”鄭煌輕聲開口。
正閉目誦經的婦人這才睜開了眼睛,抬起頭來,目光落在了鄭煌的身上。
“鄭先生來了。”
黃氏指了指佛堂側的酸枝木椅。
“坐吧。”
這時,黃氏的貼身丫鬟從佛堂偏間走出,為鄭煌斟上一杯熱茶。
茶湯淡綠,上面飄著幾片茶葉,清雅的香氣,在佛堂中緩緩飄蕩。
鄭煌躬身謝座,雙手捧著茶盞卻未敢喝,只輕聲問道:“不知夫人喚小人前來,有何吩咐?”
黃氏捻著佛珠的手指一頓,說道:“聽聞先生要見老爺,想必是有那張百戶的消息,可是?”
鄭煌微微一笑:“夫人目光如炬。”
黃氏淡雅一笑:“先生說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哪當得起這樣的贊譽。”
指尖在佛珠上輕輕滑動,黃氏又問道:“老爺最近忙于朝政,恐怕要幾天后才回來,鄭先生不如把那張百戶的消息,說與我聽聽,等老爺回來,我也好第一聲音告知于他。”
鄭煌心里一緊,臉上倒是沒有什么表情。
“此等小事,何需麻煩夫人。”
“只等大人一回來,小的自會稟報大人。”
黃氏‘哦’了聲,聲音漸冷,就連這佛堂里的溫度,仿佛也下降了幾分。
“先生是覺得,我沒資格參與此事?”
鄭煌連忙放下茶盞,起身恭敬道:“小的不敢。”
黃氏哼了一聲道:“這姓張的,與我家老二的死有關。”
“怎么,我這個當姐姐的,難道還不能過問?”
鄭煌苦笑一聲道:“夫人自然是有這個資格。”
“只是,現在黃老爺應該尚在人間,上次我到延安府仔細調查了一番,發現埋在黃家陵園里的尸體,并非黃老爺。”
“所以夫人,你不用太過擔心。”
黃氏用力將佛珠丟在一邊,正好撞在木魚上,頓時佛堂里‘咚’一聲響。
“不用擔心?”
“我黃家,都讓那姓張的,還有李硯那狗官害得家破人亡。”
“我的兄弟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你倒是告訴我,換成是你,你會不擔心嗎?”
眼見黃氏正在氣頭上,鄭煌只好低下頭去,不敢再勸。
生怕越勸越糟。
旁邊的丫鬟,連忙端來茶湯:“夫人息怒,別為了一個外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黃氏這才長出口氣,喝了口熱茶,平息了情緒,接著道。
“鄭先生,先不說那姓張的,跟我們黃家有血海深仇。”
“便是我作為兵部尚書妻子這個身份,就有義務,也有責任,為我的夫君分憂。”
“如今老爺不在府上,我替他做一些事情,也是應該的,你說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