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入冬。
寒風蕭瑟,河泊所門前不住喧嘩。
兩頭大妖的氣勢散發,驚得水鳥盤旋天空,不敢落地。
場內臻象宗師不多,卻皆為見多識廣之輩,至少家中有長輩為臻象,完全不陌生。
人之修行,斷“我”與“外”,妖獸截然相反。
奔馬、狼煙之境,尚且是單純水下環境不適,到了狩虎、乃至臻象,早不單單是呼吸、水阻及習慣的問題。
晉升臻象不足半年,第一戰,兩頭水獸大妖性命作祭!
其中能力何止夸張。
一個人三份力。
天生水官!
放到哪里都是火速提拔。
衛麟皺眉不展,估算自己能否以一己之力打殺水中大妖。
然而無論如何推演,皆是擊敗易,打殺難。
淵流親水,食氣緣故?
徐岳龍暗暗驚嘆。
昔日的小河伯去隔壁縣打個小小魚幫尚且要死要活,踉踉蹌蹌。
一晃眼的功夫……
從八品儼然躥升到和自己平級的從四品。
“下回對付鬼母教,該讓他和衛麟打頭陣!”
冉仲軾拉開糾纏的水藻網,從“碎肉”中翻出幾根斷裂的尖刺,認真打量,勉強認出了大妖種族。
刺豚!
“果真是北魚!”
昔日云上仙島異象,鐵頭魚和蛙族爭鋒,麾下來了兩個小種族助力,其中之一便是刺豚,一拉一推,人在水中幾無還手之力,十分強悍。
繼而冉仲軾聯想到海商襲擊,許多事情迅速串聯起來。
狗魚不差。
然刺豚更鮮美。
大家終于明白梁渠口中“更好吃的”是個什么意思。
該死的孽障。
他打了兩條魚!
“大妖先放這了,料理它的寶植、寶藥記得走賬啊。”梁渠叮囑。
冉仲軾一時語塞,揮揮手。
“得嘞!”
大家全讓大妖血肉吸引,梁渠趁機抽身,一溜煙跑上頂樓,向蘇龜山請功。
天光正好。
長風徐徐。
“巡撫大人,幸不辱命!襲擊海商之罪魁禍首,緝拿歸案!”
蘇龜山背對梁渠,幽幽吐出一口長氣,指向窗外半扇魚頭。
“地上的狗魚是怎么回事?”
“運氣好,讓它落了單,恰好炳麟、娥英狀態正佳,狗頭魚因刺荊之死,歡喜非常,故而未能及時覺察危險,偷襲得手。”
梁渠將刺豚和狗魚之間的恩怨說上一番,
“屬下想,倘若刺豚族兩頭大妖皆亡,讓狗魚一家獨大絕非幸事,時日一久,更有催生第三大妖之機,如今正好一邊一頭,雙方又可繼續掐架!且因刺荊血肉歸屬,彼此矛盾更烈!”
蘇龜山默默咀嚼,幡然驚悟。
“刺豚是為你一人襲殺?”
“是!”
“……”蘇龜山關闔窗戶,坐回到桌案,搖頭失笑,“打漁打漁,你這小子倒真是一把好手。”
梁渠搓搓手:“老舅爺,不知此番能掙得大功幾何……刺豚的肝臟雖有劇毒,處理得當,確為極品……可不在網兜之中。”
“咳。”蘇龜山掩嘴咳嗽一聲,“滑頭了啊。”
“晚輩孝敬長輩,可是拳拳之心。”
“呵。”蘇龜山思索片刻,并攏雙指,敲了敲桌面,“刺豚的血肉,你留一部分用以設宴,其余部分需上繳朝廷,狗頭魚的殘骸歸你,作用不論,大功嘛……”
梁渠猜到如此,好在刺豚肉三分之二全給了龍人,余下沒剩多少。
“給你大功,并非因為殺了多少大妖,此間關竅你可明白?”
“明白。”
殺人有功,是因為殺的是敵人,有戰略意義,倘若梁渠去殺了一頭龜王手下大妖,那不僅無功,反而是破壞和諧的大罪。
殺刺豚便是因為刺豚襲擊海商,朝廷需殺雞儆猴,威懾鐵頭魚王。
而鐵頭魚王和蛟龍不同,它暫時沒到完全敵對的地步,假使可以,朝廷甚至想將其拉攏,分化,撕裂蛟龍和魚王的聯盟。
如今處于以一牙還兩牙以一眼還兩眼的地步,而非以牙還死,以眼還死。
欲揚先抑。
“然你一舉襲殺兩頭大妖,且是同一地點,同一時刻,給予的威懾到底更好,保底……二十五個該有。”
二十五!
梁渠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