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羽依此時手里拿著兩份報紙，一份是版面嚴肅的《布拉迪斯拉發日報》，另一份則是以驚人標題博人眼球的《中歐真實故事》。

顯然，后者屬于典型的地攤文學，里面的內容幾乎沒有真的，內容多基于臆測和虛構，卻因其獵奇性在整個斯洛伐克擁有不小的銷量。

蘇無際拿過了那張報紙，目光掃過八卦版面上的標題，抬眼看向武田羽依，問道：“這是你的結論來源？”

那報紙的八卦版面上，寫著一位想象力豐富的編輯的推斷——據說，警長的死亡，和一樁三十七年前的兒童拐賣案有關。

當時，一對斯洛伐克能源公司的工人夫婦，帶著兩歲半的孩子來到布拉迪斯拉發旅行，卻被人販子搶走了孩子。而此次被殺害的四名退休警察，全都是人販子的保護傘。

在那個治安混亂的年代，人口拐賣案件高發，就和這幾個警察有關系。

報紙上不止寫了這些，還洋洋灑灑地列出了這幾個警員與拐賣集團之間的數十筆具體交易金額。

但是，畢竟是三十多年前的東西了，真偽已經不可分辨，再加上這個報紙一貫以各種瞎掰出名，因此大部分人只是看過之后便忘了，但警局倒是很重視，已經開始重啟當年的拐賣案調查了。

可是，時隔太久，線索太少，想要查出真相，簡直千難萬難。

武田羽依迎上蘇無際的目光，語氣平淡：“是的，而且，你應該早就知道答案了。”

蘇無際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似乎被提起了興致。他側過身，看著身邊的老仇人，好整以暇地問道：“告訴我你的推斷過程。”

“沒有推斷，都是猜測。”武田羽依避重就輕地說道，“而我的猜測，不能作為任何的證據。”

她顯然是有推斷的，只是看起來不太想說。

“你這樣就沒意思了。”蘇無際搖了搖頭，“不真實，不坦誠。”

武田羽依道：“因為，你本來就知道真相，我是如何猜測的，并不重要，況且……”

停頓了一下，她的眸光微垂，又想起了那毀天滅地的轟炸場景，補充道：“想讓我對你坦誠，幾乎不太可能。”

正在開車的邁耶斯插了一句嘴：“你們倆在說什么，我怎么完全聽不懂呢？”

武田羽依沒對邁耶斯解釋，而是問向蘇無際：“雪人此刻在哪里？”

蘇無際說道：“以他的身體狀態，當然還在南美休養呢。”

武田羽依若有所思：“那么我想，銀月的新任指揮官，現在應該也在南美。”

蘇無際淡淡說道：“我不知道，也不關心。”

他倒是真的沒撒謊。

至于那位新任的未央，會不會和前任指揮官雪人取得聯系，就是銀月的內部事宜了。

邁耶斯又帶著些許困惑插嘴了：“這怎么還扯到銀月身上了？你們倆的聊天能不能不要這么跳躍？”

蘇無際說道：“如果說禁衛都像是邁耶斯這么沒腦子，那么，裁決庭的確離不開兇羽。”

武田羽依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地將目光投向窗外。

前方就是肖雅克小鎮。

在多年以前，斯洛伐克能源公司還處于公有化的時候，肖雅克小鎮也是繁榮過一段時間，這里建有職工住房，醫院，以及子弟學校。只是，在后來，當斯洛伐克的國家路線變更之后，能源公司也完成了私有化，肖雅克小鎮的上萬名職工陸陸續續都搬出去了。

現在還住在這里的人已經不算多了，目之所及，是一片被時光侵蝕的蕭條景象。

車子在老舊的職工宿舍區停下，邁耶斯說道：“天王大人，到了。”

蘇無際看了看愛絲黛兒發來的地址，和周圍比對了一下，說道：“好，把東西都搬下來。”

邁耶斯下車，打開了后備箱，里面已經裝著滿滿的食品，以及一些冬天的衣物。

蘇無際看向武田羽依，說道：“你如果不能走，就讓阿圖羅抱著你。”

“我能走。”武田羽依撐著身子，挪下了車，動作緩慢艱難，額頭上已經迅速冒出虛汗。

蘇無際沒好氣地說道：“阿圖羅，把輪椅拿下來，你來推著這個自不量力的女人。”

“好。”阿圖羅取下輪椅，推著武田羽依，來到了職工宿舍樓旁。

這棟四層樓房恐怕已有超過半個世紀的歷史，外墻斑駁剝落，多數窗戶玻璃破碎，只有少數幾戶還掛著窗簾，勉強透露出一絲人煙氣息。

蘇無際走到了一樓拐角的房間，武田羽依跟在后面，表情沉靜，目光始終鎖定在前方青年的身上，心中思緒翻涌，難以捉摸。

門口坐著兩個老人，已是白發蒼蒼，滿臉鐫刻著歲月的溝壑。

邁耶斯來回跑了幾趟，把所有的食物和衣服全放了下來。

那兩個老人一見到蘇無際來了，便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其中那位老婦人走到了蘇無際的面前，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照片，確認了一下他的長相，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用粗糙的手緊緊握住蘇無際的手，聲音哽咽著，用帶著濃重斯洛伐克口音的英語反復說著：“謝謝……謝謝你總是派人來照顧我們……愿上帝保佑你……”

這話落在蘇無際的耳中，讓他著實有些慚愧。

其實，他也是近期才知道這一對老夫婦和加列戈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