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不在府里這些時日,府中一切安好。
鈕鈷祿妹妹和耿妹妹那邊都派人仔細看顧著,鈕鈷祿妹妹產期臨近,奶娘和接生婆子內務府選了幾人,妾身看了都好就定了下來,下月便入園子候著。”
她頓了頓,又道,“十三弟和十三弟妹也很好。”
自從康熙準許一月可以探視十三阿哥一次,胤禛每月都去,這次他不在,交代烏拉那拉氏多給送些冰去。
胤禛端著茶盞,靜靜聽著,聽到十三阿哥府時,眼神柔和了些許。
他微微頷首,眼中帶了一絲贊許,柔聲道:“福晉辛苦了,將府中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爺甚放心。”
烏拉那拉氏謙虛地笑了笑!
“這都是妾身分內之事,當不得爺的夸贊。
把剝好的橘子放到胤禛面前,認真道:
“爺親赴災區,賑濟災民,那才是真正的辛苦,妾身在府中聽時刻擔心著。”
突然,她像想起什么,狀似無意的提起:“爺去姜妹妹那里,可曾看到姜妹妹在院子建的池子。
前些日子姜妹妹想在自個兒院子里修個小池子教三阿哥游水,妾身想著不是什么大事,便允了。
修好后,弘暉都去游了兩次,回來直說暢快,也想在院子里建一個。”
胤禛聞端著茶盞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說是修給弘晙學游水,其實是姜氏修了她自已玩吧!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水波粼粼,那抹窈窕的身影在水中若隱若現的影子。
他放下茶盞,抬眸看了眼對面的烏拉那拉氏,沉聲道:
“弘暉既然喜歡,在他院子里修一個便是。
只是切記,別修得太深,務必派穩妥之人時刻盯著,絕不可讓他一人獨自前去游水。”
烏拉那拉氏聞,先是一喜1
隨即想起一些孩子落水后夭折的事,心頭猛地一緊,那點喜悅立刻被后怕取代!
連忙道:“這游水雖是樂事,卻也危險,還是罷了,弘暉若喜歡,姜妹妹那邊玩玩便是。”
胤禛見她如此說,也不堅持,轉而把今晚來的目的說了!
“今日進宮面圣,皇阿瑪讓爺一同隨行塞外。”
烏拉那拉氏乍聞此,臉上頓時綻開毫不掩飾的喜色。
隨駕巡幸塞外,是恩寵,也是雍親王府的體面。
再有,四爺去,弘暉就不是一個人,有他阿瑪在,安全定然無虐。
“這是好事!
前幾日妾身進宮給額娘請安,還讓額娘能得空看顧一二呢!
如今爺隨行出去,弘暉他……”
“弘暉你無需擔心,爺自會看顧。”胤禛打斷她,語氣肯定。
烏拉那拉氏心下大安,笑容更真切了些:“那便勞煩爺多費心了。”
不過,她看看胤禛消瘦的身子還有眉宇間的倦色,擔心道:
“爺這剛回來,沒歇兩日又要舟車勞頓地去塞外,身子可受得住,要不請太醫來請個平安脈?”
“無礙。”胤禛擺了擺手。
正說著,門外丫鬟輕聲稟報熱水已備好。
烏拉那拉氏便起身道:“熱水備好了,爺快去洗漱解解乏吧。”
胤禛沐浴完畢,換上寢衣出來時,烏拉那拉氏已換了寢衣,卸了釵環。
她親自上前為胤禛整理衣襟,伺候他上床躺下,她才小心地爬進里側在他身側躺下
嚴嬤嬤帶著春杏,放下床幔,吹滅了外間燭火,只留墻角一盞昏暗的地燈,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屋內陷入一片寧靜的昏暗,只有倆人輕微的呼吸聲。
黑暗中,烏拉那拉氏猶豫了片刻,還是將盤旋在心頭的問題問了出來,聲音壓得低低的:
“爺,這次去塞外,不知爺打算帶哪位妹妹同去?”
胤禛似乎早已料到她會問,閉著眼,聲音帶著一絲睡意,低沉沙啞:
“方才忘了和你說,皇阿瑪點名讓弘晙同去。
女眷……帶姜氏一人即可。”
他刻意隱去了姜瑤也是皇上親口點名的事實。
后院里那些女人間的彎彎繞繞,宮里長大的他怎會一無所知,只是只要不鬧得過分,他都不會插手,一切交由福晉裁定。
這也是給予嫡妻的權柄和尊重。
但,姜氏即使什么都不做,都是眾矢之的,沒必要再多添是非。
烏拉那拉氏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弘晙阿哥被皇上點名去,她并不意外。
上次皇上來園子,對弘晙的喜愛溢于表,之前不讓弘晙去,估計是弘晙年歲還小,四爺不在的原因。
至于姜氏……即使四爺不提,她也會主動提議讓帶上姜氏。
南苑那次的事后,她莫名的信任姜氏,就如弘暉和弘晟他們去沁心齋游水,她并沒有多擔心。
這次,若是姜氏一同去,有什么危險,她若在,弘暉定不會有生命危險。
只是......
“只帶姜妹妹一個……是否有些少了?
姜妹妹是第一次去塞外,人生地不熟,規矩禮儀恐有疏漏,妾身想著,是否再安排一位穩重的妹妹從旁協助……”
“不必了。”
胤禛直接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去塞外并非游山玩水,帶姜氏一人足矣。
睡吧!”
說完,他便翻了個身,背對著烏拉那拉氏,不再多。
烏拉那拉氏望著那冷漠疏離的背影,在黑暗中微微怔住。
以前四爺寵愛李氏最盛的時候,出門也從未只帶她一人!
可這次……他竟然明確只要姜氏相伴。
“姜氏……”
她在心底無聲地咀嚼著這兩個字,一絲難以喻的復雜情緒悄然蔓延開來,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清晨,四爺照例早起回了九州清晏。
這讓來請安的一眾女人失望不已,還以為會遇上呢!
連身懷八個月身孕的鈕鈷祿氏和同樣有孕的耿氏都到了場,屋內難得地坐得滿滿當當。
烏拉那拉氏端坐上位,目光先落在鈕鈷祿氏和耿氏身上,語氣溫和:
“不是早說了嗎,你們身子重,晨起請安就免了,一切以腹中孩兒為重。
若是累著了,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鈕鈷祿氏和耿氏聞,忙扶著丫鬟的手起身,恭敬地福身回話:
“勞福晉掛心,妾身們近日身子尚好,并無不適。
若真有不便,定當向福晉告假,不敢逞強。”
坐在下首的李氏穿著一身鮮艷的旗裝,聞用帕子掩了掩嘴角,聲音不高不低,卻足夠讓滿屋子的人聽見:
“喲,既是身子重,就該好好在屋里養著,出來走動,若是不小心磕著碰著,到時候就不是這么說了!
“哼!”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特意出來顯擺呢。”
她說這話時,眼風還若有似無地掃過一旁沉默安靜的宋氏和武氏幾人。
鈕鈷祿氏和耿氏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卻又不好直接反駁位份高于她們的李氏,只得尷尬地站在原地。
烏拉那拉氏眉頭微蹙,放下手中的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響,目光平靜地看向李氏:
“李妹妹,鈕鈷祿妹妹和耿妹妹有心來請安是懂規矩,不必過多揣測。”
李聞氏撇了撇嘴,烏拉那拉氏的話,是點她以前仗著有孕不來請安的事,無趣!
烏拉那拉氏坐在上首,看著一屋子的女人,心知肚明,這些人今日來請安,更多的是想探聽四爺的消息。
她也不欲多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道:“既然人都齊了,有件事正好告知大家。
“這次巡幸賽區,爺也要去....”
此一出,屋內頓時一靜,眾人神色各異,精彩紛呈。
李氏聞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她心里清楚,她如今失寵,這次塞外之行,四爺多半不會主動帶她,福晉更不會為她爭取。
若是四爺在府里,她還能仗著往日的恩寵和手段尋機見面,挽回些局面。
可一旦四爺離府,她空有手段也使不出來!
鈕鈷祿氏扶著高聳的腹部,眼中也快速劃過一抹失望。
她臨近產期,根本無法隨行,這等露臉和親近四爺的機會,注定與她無緣了。
想讓四爺親自看著她肚中阿哥出生的愿望,注定實現不了。
而沒有孕的宋氏和武氏幾人,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期盼和喜意。
若能跟著去塞外,趁著這次機會,懷上阿哥,她們下半輩子也就無憂了!
武氏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開口問:“福晉,不知爺這次……打算帶哪兩位姐姐妹妹同去伺候?”
烏拉那拉氏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面上依舊帶著得體的微笑,緩緩道:
“爺說了,此次塞外之行,只帶姜格格一人隨行。”
“什么?”
“只帶她一個?”
頓時,屋內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起來,驚愕、不滿、嫉妒、憤恨,種種情緒在空氣中交織碰撞。
武氏最先按捺不住,聲音尖利起來:
“這……這不合規矩吧?
往年隨駕,至少也是帶兩位姐妹,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今年只帶姜氏一人,未免太過……不妥!”
鈕鈷祿氏也撫著肚子柔聲插:“福晉,姜妹妹年紀輕,又是頭回去塞外,許多規矩禮儀都不熟悉。
若只她一人,萬一有個疏忽,沖撞了貴人,或是禮數不周,丟的,可是咱們王府的臉面!”
李氏也冷笑著幫腔:“可不是么!
姜氏平日在府里耍耍威風也就罷了,要是得罪貴人.....”
其他人雖未明說,但眼神交流間,也盡是贊同之意。
烏拉那拉氏意味深長的瞥了眼鈕祜祿氏,心想以前當真是小瞧了她!
不過,她可沒心思跟她們在這浪費時間!
“這是爺親自定下的事,并非本福晉之意。
你們若有異議,自行去尋爺分說便是。”
她端起茶盞,輕輕撥弄著杯蓋,下了逐客令,“今日就到這里吧,我也乏了,你們自行離去吧!”
眾人見烏拉那拉氏搬出了四爺,縱然心中百般不甘,也不敢再多,只得悻悻起身告退。
待人都走凈了,烏拉那拉氏扶著春杏的手走進內室歇息。
春杏一邊為她揉著太陽穴,一邊低聲問道:“福晉,您說……李側福晉她們,會真的去找主子爺說這事嗎?”
烏拉那拉氏閉上眼,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嘲諷:
“那就看她們的本事了!
且看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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