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
青霜赤足追下來,瓷白的腳踝踩在地上,像一截易碎的玉。
“我在這世上,再沒有一個親人。”
“你今日踏出這道門,我就真成了孤魂野鬼。”
她抬手,狠狠抹了一把淚,把嘴唇咬得滲出血絲,
“你要么帶我走。”
“要么,直接殺了我,讓我與家人團聚!”
殿外山風呼嘯,吹得燭火亂晃,把兩人的影子撕扯得支離破碎。
林凡背對著她,拳頭攥得咯吱響。
半晌,他長嘆一聲,像把整副骨頭都嘆軟了。
“成!道爺認栽!”
林凡舉雙手投降,笑得比哭還難看,“你要跟就跟,回頭大師兄真發飆,咱倆一起挨揍,黃泉路上也有個伴。”
青霜“噗嗤”笑出聲,連日來第一縷真心笑意,像雪夜里突然炸開的煙火。
她一頭撞進林凡懷里,額頭抵著他鎖骨,聲音悶悶卻透著亮:“說好了,再扔下我一次,我就……我就真的哭給你看!”
林凡揉了揉她發頂,把那句“傻丫頭”咽回肚子,轉頭就吼:“楚丫頭!給你十息,趕快跟道爺回星云觀見你師父!”
雷霄亭外,殘陽如血。
楚涵正盤膝療傷,周身雷弧噼啪亂竄,聽見“師父”兩個字,差點把經脈逆行。
“啥?我師父那個老賴……呸!他老人家還活著?”
她“噌”地蹦起,牽動胸口傷勢,疼得齜牙咧嘴,沖出雷霄亭,看向師叔林凡:
“師叔你別唬我!三年前他留書‘云游’,結果把星云觀賬上最后一筆靈石也卷走了!現在突然詐尸,該不是又闖了什么禍,等我們回去擦屁股?”
林凡一巴掌拍在她后腦勺:“少編排!你師父再不靠譜,也是道爺親師兄。趕緊的……遲一步,他能跑到天瀾宗擂鼓鳴冤,說咱們欺師滅祖,到時候全宗吃瓜看戲,你我都會成為笑柄!”
楚涵嘴角直抽,一邊用手揉著額頭,一邊碎碎念:“什么師父?這么多年來,她就沒管過我……”
旁邊顧長雪抱劍倚欄,笑得見牙不見眼:“嘖嘖,原來星云觀傳統就是‘師父挖坑,徒弟填土’?林凡,沒找到,你這位師兄比你還不靠譜?”
“去去去!”林凡老臉通紅,“宗主讓你盯著我,沒讓你挖苦我!再啰嗦,把你扔巖漿里化成渣!”
三人有說有笑地拾階而下,山風拂衣,本是一派輕松。
可就在拐過最后一道彎時,楚涵與顧長雪同時收住腳步……?
山腳處,青霜抱劍而立,素衣如月,只剩一條左臂的袖管在風里輕輕擺動。
楚涵的笑意瞬間凝固,指尖下意識十指緊扣。
青霜就是差點死在她的劍下,如今再見內心難免會感到愧疚與緊張。
“師叔……她也要與我們同行?”楚涵聲音發干,尾音幾乎碎在喉嚨里。
林凡斜她一眼,嗤笑:“怕什么?她還能吃了你?”
楚涵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吭聲。
顧長雪卻望向林凡,眸色深沉如夜,幾番欲又止,最終只化作一聲低嘆:“林兄……”
“走罷。”林凡抬步,話音未落,青霜已迎上前來。
她步履輕盈,唇角帶笑,唯一只剩的左臂挽住林凡的右手,十指相扣,自然而然。
山風忽止。
楚涵與顧長雪同時沉默。
那一刻,仿佛連風都不敢驚擾。
器皇、青云,兩條人命折在楚涵劍下;青霜的祖父,更是奪舍林凡時,反被林凡所殺。
三條血債,青霜卻可以做到一笑泯恩仇?
世人說“冰釋前嫌”,原不過四個字。
可真正面對血海深仇,誰能把“原諒”寫得如此輕描淡寫?
但青霜似乎做到了,這一點讓顧長雪與楚涵不得不佩服。
呼!
青霜抬手,一縷靈光自指尖溢出,落在掌中那片柳葉之上。
柳葉迎風即長,化作一艘十余丈長的青碧飛舟,舟身銘風紋,靈光流轉,宛若實質。
“破風舟,天品靈寶,一息百里,千里不過盞茶。”她輕聲解釋,左手仍牽著林凡,足尖一點,率先登舟。
林凡咋舌。
化神修士御空,也不過日行兩三千,這輕飄飄一葉木舟,竟比大修士還快?
“別愣著。”他回頭招手,衣袂被高空勁風獵獵揚起,“上來!”
顧長雪與楚涵對視一眼,一前一后踏入甲板。
下一瞬,破風舟尾噴出一道銀白氣浪,如刀切云,天際只余一道細長發絲般的白線。
……
翌日,晨霧未散。
星云觀上方的云幕被無聲撕開,青碧小舟俯沖而下,穩穩懸停于山門十丈高處。
林凡正欲開口,忽聽下方一聲暴喝!
“混賬王八蛋!”
山門石階前,一名披頭散發的灰袍道士正抬腳猛踹觀門,靴底沾滿泥濘。
“這是道爺的星云觀——給我開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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