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殘頁
永熙二十一年,秋。
宸華公主夏時悠于皇家藏最頂層的暗格中,發現一本以特殊藥水書寫、需以燭火微烘方能顯形的無名殘卷。
這不是史官筆下的正史,也非文人編纂的野史。它像是一個冷眼旁觀者的私人筆記,記錄著一些看似荒誕不經的“可能”。
“……若永熙元年,鳳氏女未撕詔拒婚,順入振南王府。靜石得夙砂助,隱忍三載,于永熙四年秋,借太后壽宴毒弒靜炎,旋即發動宮變,血洗紫宸殿。鳳氏女被囚于冷宮,翌年冬,誕下一死胎,瘋癲投井。靜石登基,改元‘景和’,暴政五年,民不聊生,北戎破關,錦繡陸沉……”
燭火跳躍,映著夏時悠驟然蒼白的臉。她指尖冰涼,幾乎握不住那薄薄的殘頁。鳳氏女…那指的是母后!靜炎是父皇!靜石是那個早已伏誅的逆賊!
這寫的是什么?是瘋子的臆語嗎?可其中人物、時間、事件脈絡,為何又與真實歷史如此絲絲入扣,只是走向了截然相反、令人毛骨悚然的結局?
她強壓下心頭的驚悸,繼續往下看。
又一篇:
“……若靜炎未遇鳳氏女,獨行暴君之路,肅清內外,手段酷烈,雖定乾坤,然性情愈發陰鷙猜忌,眾叛親離。永熙十年,于驪山遇刺,重傷不治,膝下無子,宗室爭權,天下大亂……”
再一篇:
“……若鳳隨歌未得錦繡援手,夙砂內亂難平,莊慎篡位成功,鳳氏一族盡歿。鳳戲陽于錦繡孤立無援,漸失圣心,終被景太后尋隙廢黜,幽死冷宮。靜炎亦因夙砂之變,邊患再起,焦頭爛額……”
一頁頁,一篇篇,都是錦繡與夙砂走向覆滅、或是陷入無盡混亂的“可能”。每一個轉折點,都系于幾個關鍵人物——父皇、母后、鳳舅舅、付舅母——的某個不同選擇。
這書,仿佛是一本記錄著命運無數岔路口的……《逆命書》。
夏時悠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她聰慧過人,自幼博覽群書,深知歷史的脆弱,一個微小的變數就可能導致天翻地覆。可當這些血淋淋的“可能”如此直白地呈現在眼前時,那種沖擊力,遠非史書上的泛泛之可比。
她是誰?她為何會看到這個?寫下這本書的人,目的何在?
第二節:求證
夏時悠沒有聲張,她將殘卷小心藏好,一連數日,心神不寧。
她開始有意無意地,在陪伴母后鳳戲陽時,提及一些過去的事。不是朝堂大事,而是些細微的、關乎選擇的瞬間。
“母后,兒臣聽說,您當年在大殿之上,想都沒想就直接決定撕毀詔書的嗎?”她狀似天真地問。
鳳戲陽正在修剪一盆蘭草,聞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向女兒,眸中閃過一絲極為復雜的情緒,那里面有心有余悸,有決絕,更有一種難以喻的慶幸。她笑了笑,那笑容溫柔卻帶著力量:“是啊,覺得就是他了。現在想想,若當時稍有猶豫……”她沒有說下去,只是輕輕撫了撫蘭草的葉子。
夏時悠的心,沉了下去。
她又尋了個機會,在與父皇夏靜炎討論邊境軍務時,試探著問:“父皇,若當年鳳舅舅在夙砂平亂時,我們錦繡未能及時援手,會如何?”
夏靜炎放下朱筆,目光銳利地看向女兒,似乎有些意外她會問這個問題。他沉默片刻,聲音低沉:“夙砂若亂,北境不穩,西狄、北戎必趁虛而入。我錦繡將腹背受敵,即便能勝,亦必元氣大傷,民生凋敝。你鳳舅舅他們……”他頓了頓,沒有再說,但眼神已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