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棲凰宮。
夜已深沉,宮燈早已熄了大半,只留了角落一盞守夜的長明燈,散發著昏黃而微弱的光暈,勉強驅散一隅黑暗。白日里處理完繁重的政務,又強打著精神哄睡了因思念父皇而有些哭鬧的時安和時悠,鳳戲陽只覺得身心俱疲,幾乎是沾著枕頭便陷入了沉睡。
然而,這睡眠并不安穩。
夢,如同掙脫不開的沼澤,將她拖入了冰冷而絕望的深淵。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個血色的夜晚。不是驪山行宮,而是另一處陌生的、陰森的大殿。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令人作嘔的、權力更迭時的瘋狂氣息。
她看見夏靜炎被數名身著北戎服飾的彪形大漢死死按在地上,他身上的玄紅龍袍被撕扯得破爛不堪,沾滿了污泥與血跡。他奮力掙扎著,那雙總是盛滿桀驁與深情的眼眸,此刻燃燒著滔天的怒火與不屈,嘴角溢出的鮮血染紅了他蒼白的下頜。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夏靜石。他穿著一身不屬于錦繡制式的、更為華麗的親王袍服,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扭曲而快意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滿了積怨得償的瘋狂。
“我的好皇弟,”夏靜石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粘膩,“你以為你贏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一條喪家之犬!”
他手中把玩著一柄鑲嵌著寶石的匕首,鋒利的刀刃在跳動的燭火下反射著幽冷的光。
“你放心,等你死了,你的皇后,還有你們那些不該存在的孽種……我會很快送他們下去陪你。讓你們一家,在黃泉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哦,對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那位好母后,可是幫了我不少忙呢……”
“畜生!”夏靜炎嘶吼著,目眥欲裂,掙扎得更加劇烈,卻被死死按住。
“嘖,真是聒噪。”夏靜石不耐煩地皺了皺眉,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不——!不要!!”鳳戲陽在夢中拼命地吶喊,想要沖過去,身體卻像是被無形的鎖鏈捆縛,動彈不得。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冰冷的刀鋒,帶著殘忍的弧度,狠狠地……狠狠地刺入了夏靜炎的胸膛!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聲音,在她耳中被無限放大,清晰得令人頭皮炸裂!
溫熱的鮮血,猛地噴濺出來,有幾滴甚至仿佛跨越了夢境與現實的界限,落在了她的臉上,帶著灼人的滾燙與刺鼻的腥氣!
夏靜炎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那雙死死瞪著夏靜石的眼睛,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終,凝固成一片死寂的、不甘的空洞。他至死,都未能閉上眼睛。
“啊——!阿炎!!!”
鳳戲陽發出一聲凄厲到極致的尖叫,猛地從床榻上彈坐起來!心臟瘋狂地擂動著,幾乎要沖破胸腔,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寢衣,額前的碎發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帶來冰涼的觸感。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眼前似乎還殘留著那噴濺的鮮血和夏靜炎死不瞑目的雙眼。她顫抖地伸出手,摸向自已的臉頰,那里干干凈凈,并沒有血,可那滾燙粘稠的觸感卻仿佛依舊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