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三日,按照習俗,付一笑搬入了棲凰宮待嫁。昔日里,她是這里的常客,是鳳戲陽可以并肩作戰、暢談心事的摯友,而此刻,她身份悄然轉變,成為了即將從這座宮殿出嫁的“娘家人”。
夜色深沉,棲凰宮內殿卻依舊亮著溫暖的燈火。宮人們早已被屏退,只留帝后二人與付一笑。夏靜炎深知她們有體已話要說,略坐了片刻,便尋了個由頭去了外間書房,將空間完全留給了她們。
鳳戲陽拉著付一笑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下,親手為她斟上一杯溫熱的牛乳茶,目光柔和地打量著她。卸下戎裝的付一笑,穿著一身藕荷色的常服,少了幾分戰場上的凜冽殺氣,多了幾分待嫁女子的溫婉,只是那挺直的背脊和明亮的眼神,依舊透著不變的英氣。
“一笑,緊張嗎?”鳳戲陽輕聲問道,語氣里帶著一絲戲謔,更多的是關切。
付一笑捧著溫熱的茶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聞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許赧然,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說完全不緊張是假的。戲陽,你知道的,我自幼在死士營,后又去了軍中,習慣了金戈鐵馬,習慣了發號施令,靠自已手中的弓與劍掙來一切。可這婚姻這為人妻的身份,于我而,是一片陌生的疆域。”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許,透露出內心深處極少示人的一絲不安:“我不知道,是否能做好鳳隨歌的王妃,是否能平衡好夙砂與錦繡之間的關系,是否能適應那種被約束在后院、相夫教子的生活。我怕…我會讓他失望,會讓這段始于戰場、基于欣賞的感情,最終湮滅在瑣碎的日常里。”
這是付一笑從未在外人面前表露過的脆弱。她習慣了堅強,習慣了獨當一面,可面對人生這重大的轉折,饒是她這般心志堅定的女子,也難免心生忐忑。
鳳戲陽靜靜聽著,沒有立刻回答。她伸出手,覆蓋在付一笑微涼的手背上,傳遞著溫暖與力量。她的目光悠遠,仿佛穿透了時光,回到了許多年前,那個她剛剛重生,毅然撕毀婚約,選擇踏上一條更為艱險道路的時刻。
“一笑,”鳳戲陽的聲音溫柔而充滿力量,帶著歷經風雨后的通透,“我明白你的感受。當年我選擇阿炎時,何嘗不是在一片迷霧中前行?前路未知,人心難測,甚至不知道自已這一步,是踏向云端還是深淵。”
她微微收緊手指,看著付一笑的眼睛:“但你看,我們走過來了。婚姻確實不同于戰場,它沒有明確的敵人,也沒有一勞永逸的勝利。它更像是一場漫長的耕耘,需要耐心,需要智慧,更需要彼此毫不保留的信任與包容。”
“你不必強迫自已變成籠中的金絲雀。我皇兄愛上的是那個在沙場上與他并肩、箭無虛發的付一笑,是那個有著自已抱負和光芒的付都尉。他若真想將你困于后院,便不會以攝政王之尊,親自為你鑄匕,刻下兩國邊境線為盟。他珍視的,是完整的你。”
鳳戲陽的語氣愈發堅定:“至于平衡兩國?一笑,你本身就是最好的橋梁。你的存在,你的幸福,就是兩國盟約最穩固的基石。做你自已便好,不必刻意去扮演某個角色。我相信,皇兄要的,是一個能與他攜手看江山、共度余生的伴侶,而不是一個被規矩束縛的傀儡王妃。”
她端起自已的茶杯,與付一笑的輕輕一碰,發出清脆的響聲,如同一個鄭重的約定:“記住,無論你是付都尉,還是攝政王妃,你首先是你自已。而你的身后,永遠有錦繡,有我。我不會讓皇兄欺負你的,我的嫂子。”戲陽又調皮了一下。
付一笑聽著摯友這番發自肺腑的語,心中的迷霧仿佛被陽光驅散。是啊,她何時變得如此畏首畏尾了?她可是敢在萬軍之中直取敵酋的付一笑!鳳隨歌愛的,不就是這樣的她嗎?
她眼中的迷茫漸漸褪去,重新煥發出明亮自信的光彩,反手握緊鳳戲陽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戲陽,謝謝你。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