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一直盤踞在她心頭的、對夏靜石的執念與利用,如同被重錘擊碎的琉璃,轟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尖銳到窒息的痛楚與明悟——她原來,早就愛上了這個瘋子。愛上他別扭的關心,愛上他瘋狂的守護,愛上他藏在暴戾表象下,那顆同樣千瘡百孔、卻唯獨對她敞開一絲縫隙的心。
可是,太晚了。
她能感覺到生命力正隨著血液一起流逝,腹中的絞痛漸漸變得麻木。
夏靜石看著跪地哀求的夏靜炎,臉上露出扭曲的快意。“夏靜炎,你終于跪在我面前了。”他冷笑著,舉起劍,指向氣息奄奄的夏靜炎。
“不……”鳳戲陽用盡最后力氣,想要推開夏靜炎,卻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
世界在她眼前迅速褪色、崩塌。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夏靜炎死死護在她身前、如同失去一切的絕望野獸般崩潰嘶吼的臉,以及夏靜石那冰冷刺骨的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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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的潮水驟然退去,留下滿目瘡痍。
鳳戲陽猛地回神,發現自已仍站在棲凰宮的銅鏡前,臉色慘白如紙,冷汗已浸透了內衫。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傳來一陣陣窒息般的抽痛,小腹的幻痛依舊清晰。
她扶著梳妝臺,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剛剛從溺斃的邊緣掙扎回來。眼淚毫無預兆地滑落,混著深入骨髓的恨意與悔痛。
那份刻骨銘心的喪子之痛,那份在生死關頭才猛然驚覺的愛意,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靈魂里,跨越了生死,跟隨她來到了這一世。
她恨夏靜石,恨他冷酷殘忍,恨他親手殺了她的孩子。
可她更悔!悔自已眼盲心瞎,悔自已直到失去一切,才明白誰才是真正用生命愛她的人。那個孩子,是她和夏靜炎之間,未能出世便已夭折的證明,是他們之間,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鏡中的女子,眼底翻涌著滔天的恨意,卻也摻雜了無法磨滅的、深沉的愛與悔。
夏靜炎……
那個為她跪碎了膝蓋的瘋子……
這一世,她絕不會再讓歷史重演!
她不僅要報仇,要守護鳳氏,她還要……牢牢抓住那個男人,守住他們本該擁有的一切。
手腕上的紅痕依舊刺目。她輕輕撫摸著那圈痕跡,仿佛能透過皮膚,感受到方才夏靜炎攥住她時,那冰冷指尖下隱藏的、或許連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悸動。
他此刻,還是那個用瘋狂偽裝孤獨,不相信任何人,將所有人都視為棋子的暴君。
沒關系。
鳳戲陽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眼眶的酸澀和心底翻涌的復雜情愫,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冰冷,只是那冰冷之下,多了一絲不同以往的、決絕的溫柔與占有欲。
這一世,換她來走向他。
哪怕前路遍布荊棘,哪怕要與他互相撕咬,彼此折磨。
她也絕不會再放開他的手。
棲凰宮的窗外,暮色深沉,如同她此刻晦暗不明,卻燃燒著熾烈火焰的心。愛與恨,復仇與守護,在這一刻,如同糾纏的藤蔓,深入骨髓,再也無法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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