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他幼時隨著家人上山祭祖時走丟,被發現時正躺在一片荒墳之中,身軀之中便已經入樽了這位神靈。
適才鐘聲響起的時候,他分明感受到背上神靈微微顫抖,仿佛是那凝視的目光離他極近。
所以他才是有這一問。
現在被女子一打岔,本想說出來的話也被他咽了下去。
灰白石階盡頭傳來腳步聲。
陳術的身影自霧中浮現。
青面導師的青銅算盤突然停滯,預想中形銷骨立的身影并未出現。
陳術面色如常地站在石階上,除了衣衫略顯陳舊外,竟看不出絲毫受罰的痕跡。
三人對視一眼,均是看出了各自的驚訝。
他們想過最好的結果,也想過最壞的結果,但是也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陳術在石階盡頭站定,朗聲開口:“學生陳術,禁閉期滿。”
虛空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三位導師的靈念如潮水般掃過陳術全身——沒有預想中的靈海枯竭,反倒像打磨過的玉石般溫潤內斂,好像不是進去關禁閉了,而像是得了什么機緣一般。
“咳。”
青面導師反應倒是快一些,輕咳一聲:“煙老交代的《神考》呢?”
“沒抄完也沒關系,煙老交代過,能抄完兩遍就算……”
他話沒說完。
“抄完了。”
陳術從懷中取出十張黃紙,紙張觸碰空氣的瞬間,其上墨跡突然游動起來,扭曲的神文來回交織,單單是看過去便有一種視覺錯亂之感。
“十遍…全抄完了?!”
青面導師的瞳孔微微一縮,接過紙張翻看著那游動的神文,每一筆都蘊含著規則之力,絕非敷衍之作。
若是說陳術只是完好無損的出來,就已經讓他們足夠震驚,那么陳術竟然抄完了十遍神考,這種震驚便被提升到了10000%
這東西的難度他們是知道的,所以這懲罰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想過陳術能完成。
“若是沒什么事情的話,那學生便先告退。”
三位導師面面相覷,終究是青面導師率先回過神來,神色復雜地揮了揮手:“既已認罰完畢,便自行離去吧。”
陳術微微頷首,轉身踏上來時的灰白石階。
隨著他腳步落下,那些懸浮的臺階竟自行延伸鋪展,在茫茫云海中架出一道通往學府的路。
“且慢。”
就在此時,那佝僂老者開口道,一雙目光在陳術身上來回掃視:“你身上哪里來的深淵氣息?”
陳術腳步一頓,眉頭微蹙。
他本不想將深淵請柬之事公之于眾,但眼下這佝僂老者顯然已經察覺到了什么。陳術略作沉吟,最終還是緩緩掀開了自己的衣襟。
隨著衣襟的掀開,左側肋骨下方那道暗紅色的印記顯露出來。
印記周圍的皮膚下,隱約可見暗紅色的紋路如同樹根般蔓延,透著一股邪異的氣息。
“這是......”青面導師的瞳孔驟然收縮。
“深淵請柬?!”刺青女導師的聲音陡然拔高,袖口的血紋瞬間暴起,化作一道道血色鎖鏈環繞周身,如臨大敵。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三位導師都是見多識廣之輩,自然知道深淵請柬意味著什么。
在黑暗時代,被種下這種印記的神師,往往活不過三日。
即便是現在,能夠承受深淵請柬而不死的人,也是鳳毛麟角。
“學生僥幸。”陳術神色平靜,重新掩上衣襟:“之前遇到了一些意外。”
“意外?”青面導師的聲音無奈:“你管這叫意外?“
刺青女導師突然上前一步,猩紅的眼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小子,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深淵的凝視會引來無數邪神的追殺!你這是在給學府招禍!”
佝僂老者卻抬手制止了她,沉聲道:“不,事情沒那么簡單。”
他盯著陳術,眼中精光閃爍,“能承受深淵請柬而不死,反而說明了他的不凡。煙老看人的眼光,果然毒辣。”
“可是……”刺青女導師還想說什么。
“沒有可是。”佝僂老者打斷她,“此事必須立刻上報,深淵的印記出現在學府,這不是小事。”
青面導師已經恢復了冷靜,沉聲道:“陳術,你現在立刻跟我們走一趟,此事需要學府定奪。”
陳術微微頷首,心中卻暗自警惕。
他并不后悔露出印記,但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若學府決定將他驅逐甚至囚禁,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就在這時。
灰霧驟然翻涌,一縷煙氣自虛空凝結,化作佝僂的灰袍老者。
“定奪什么?”
正是煙老,此時出現在此地的,不過是他的一道化身,卻是依舊煙不離手:
“命先生已經知曉此事。”
“學府規矩,是好是壞,均是各自緣法命數,一道印記罷了,有什么可慌的!”
聞,三人身軀都是一松。
“命先生”三字重若千鈞,黑暗時代以來,能被冠以先生二字的,無一不是舉世強者,真正的人類至強。
命先生執掌命運神國,建立天命學府。
戰先生執掌新界,建立巨鹿學宮。
而法先生創立神靈事務所,主管律法之道。
連煙老這樣的老牌陰神師,在命先生面前也不過是后輩而已。
只不過三生已經許久未出現在人前,多是后輩代行雜事,卻是沒有想到,這一次饕餮的一次凝視,竟會引起這位存在的注意。
陳術也頗為意外,想來饕餮能直接離去,與這位存在也有著一定的關系。
之前的時候他還疑惑,從貪魘的記憶來看,這饕餮也不是那么好說話的存在才是……
“小子,這段時間消停一點,深淵邪神再強,也沖不到學府內,若是有事,可到刑堂尋我。”
“還有,學府有熟人尋你。”
煙老的化身在灰霧中緩緩消散,只余下一縷青煙在空中飄蕩。
三位導師面面相覷,最終青面導師嘆了口氣:“既然命先生已有定奪,此事便到此為止。”
陳術微微頷首,轉身踏上石階。
刺青女導師盯著陳術離去的背影,猩紅眼眸中的血紋緩緩平息:“這小子果然和傳聞之中一樣,身上秘密不少。”
“你說呢?”佝僂老者肩上的黑影發出嘶啞聲音。
灰白石階盡頭,陳術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云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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