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落地小說網

    繁體版 簡體版
    落地小說網 > 主公刀下留人 > 054:可以找大戶借糧(下)【萬字求月票】

    054:可以找大戶借糧(下)【萬字求月票】

    少年的聲音鏗鏘有力。

    清澈,嘹亮,如一道光劃破沉悶黑幕。

    青衣官員嘴唇翕動數下,下意識想辯解反駁,卻在少年那雙桃花眼注視下滋養出他都疑惑的心虛膽怯。仿佛敢說出來,他就成了從陰溝爬出的臭蟲,被陽光灼燒得發疼。

    隨著喉頭滾動,辯解也被吞咽回去。

    他無力閉眼,拱手自認無能。

    青衣官員覺得張泱既然是叛黨,所思所慮也該是如何謀取天籥,例如威逼利誘他交出權柄。可她問了什么?她最先關心的卻是在城外飽受風雪摧殘的難民,這讓他羞慚。

    同時,他也生出些許疑惑與警惕。

    不知眼前這名亂黨葫蘆里面賣什么藥。

    張泱也沒想到他認錯這么痛快,錯愕之后是更大的不爽,眉頭都能打結了:“錯錯錯,你認錯倒是快,怎么不見你亡羊補牢?嘴上功夫厲害有什么用,能少凍死人嗎?”

    她這話問得著實有些不客氣。

    深知縣令為人的杜房聽不下去。

    他挺身而出,維護縣令:“使君這話輕巧,一來巧婦難煮無米之炊,使君不信可以看看縣廷糧倉,瞧瞧里面是糧多還是蛛網多!二來此番天災來得突然,縣廷人手又缺,怎么來得及?且不說王庭早將縣廷糧倉搜刮一空,即便沒有,貿然開倉那也是死罪!”

    開倉需要郡府同意。

    縣令輕拍杜房的手臂,示意他別動怒。

    另一邊,濮陽揆跟關宗交換眼神。

    無果,又齊齊看向樊游。

    他們懷疑樊游偷偷給張泱遞答案了。

    剛才那番話是她的文化水平該有的表現嗎?簡直比樹上的猴子不僅能口吐人,還精通四書五經更叫人震撼。他們更傾向于青衣官員一冒頭就吃她一金磚,捆了當人質。

    “莫不是裝瘋賣傻耍灑家?”

    濮陽揆:“……”

    她也不敢肯定。

    反觀樊游則沒有多大意外。

    縣令道:“不瞞使君,下官已經想辦法邀縣中大戶借糧,只是需要點時間促成。”

    他也不是關閉城門啥也沒做。

    只是借糧也不是他開口借就能借過來的。

    雙方總要坐下來商談。

    明確借的數目、借的利息以及歸還日期。

    只是借東西這種事,越有資本、越有歸還能力的一方,越容易借到。反觀口袋空空的人,便是求爺爺告奶奶,出借一方也要再三刁難、再四扯皮。今年紊亂導致的天災壞了收成,縣廷來年不可能收足稅目,也就是說準時歸還的能力大幅度下跌,而市場缺糧會大幅度推動糧價上漲,他們將糧食投放市場能趁火打劫一筆,利潤極其可觀風險還小。

    一邊是還不上債的縣廷。

    一邊是利潤高還沒什么風險的市場。

    那些大戶怎么選,可想而知。

    青衣官員為了這事急得嘴唇都發白起皮,卻只能強壓下內心躁動,免得授人把柄,被人肆無忌憚地趁火打劫。在他連日的努力下,事情總算有了點兒眉目,也算好消息。

    只是出借數目還沒有底,有多少算多少。

    “需要點時間促成?”

    “幾天還是幾月?”

    “而你覺得他們又能撐上多久?”

    她指著隨處可見的凍僵尸體。

    少年的質問是尖銳逼人的:“子女被凍死在這里,你作為父親怎能說出‘需要點時間促成’這樣的話?等你促成了,孩子都死了。豬撞樹上知道拐,孩子死了知道奶?”

    “這是不正常的!”

    “這不是一個父母該有的反應。”

    父母不是一個應該“理智”的角色,祂應該心急如焚,祂應該喪失理智,應該為了孩子豁出去一切換取哪怕一點生機。這也不是個溫和的角色,祂應該亮出獠牙跟利爪。

    青衣官員啞然。

    試圖反駁卻不知如何開口。

    “令君莫怪,我家主君年紀雖小卻有一腔濟世熱忱,行事辭難免激進莽撞了些,若有失禮之處還請見諒。不過,她的心是好的,日月可鑒。”樊游見火候差不多,這才站出來,“有些事,令君受人掣肘做不得,但換做旁人去做,興許有不一樣的效果。”

    青衣官員咽下苦澀。

    “不知你所指何事?”

    他不答反問:“我有數問——令君多久能借到?三日、五日還是十日?能借幾何?三萬、五千還是百余?怕是令君心中也沒底!倘若我是糧商,手中糧食放到明年,利潤能翻數倍,但借給縣廷,至多拿到三五分的利。”

    樊游原先想著縣廷都是一幫尸位素餐的,那就冷眼旁觀看著張泱暴起殺人,用武力脅迫奪權,但青衣官員作為縣令敢來赴約,可見人品并不是太糟,那就有商議的余地。

    青衣官員:“你的意思是……”

    他隱晦跟杜房交換過視線,腦中驀地閃過靈光,想通這幫人的目的。驚愕之余,縣令心中疑惑更甚。他茫然地環顧四下,目之所及皆是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的烏泱泱難民。

    直到冰冷刺骨的風割他的臉,循著無形的裂痕鉆進他的骨頭,他暗暗打了冷顫。

    張泱將任書砸到他懷中。

    不容抗拒道:“這件事情,我來處理。”

    “可是下官……”

    青衣官員打開任書,低頭一看。

    上面潦草的字跡、不規范的行文、叛黨的落款,無一不表明這任書假的不能再假。作為官員,他應該吩咐左右將叛賊拿下,即便沒能力也該唾罵,昭示自己的忠貞清白。

    只是——

    他不敢。

    王庭會不會追究他不知道,但叛黨的屠刀肯定比王庭的罷免來得更快。縣令心中五味雜陳,手指不斷摩挲這封簡陋粗糙的書簡。

    “不知使君準備怎么做?”

    看向杜房的時候,他做下決定。

    “設個宴,讓有糧的大戶都來吃一頓。咱們就依著習俗,在飯桌上將項目敲定。”

    簡單的小會開完了,該輪到吃飯了。

    縣令小心斟酌:“他們要是不來?”

    “不來就不來,難道還要我求著來?”

    來了未必死,不來她肯定不放過!

    張泱不懂他為什么這么問:“借你的名義設宴讓他們過來,我跟他們談。談好了最好,談崩,一切罪責我來承擔,與你無關。”

    觀察樣本們說過,讓人幫忙就不能讓對方承擔風險,張泱認真踐行這條做人守則。

    “多謝使君體諒。”縣令松了口氣。因為三互法,所以他不是本地人士,根基也不在這,自然也不愁遭殃的人跟自己沾親帶故。

    “城外簡陋,不便宴客,可否借令君縣廷一用?”樊游一行人的存在還不能暴露,免得打草驚蛇。假借縣令的名義就不同了,那幫大戶了解縣令的性情,戒備心會低些。

    縣令拱拱手:“舉手之勞。”

    入城前,張泱將身上的食物都分了出去。

    “先分下去,墊墊肚子。”

    杜房跟縣令覺得她是多此一舉。

    張泱這么點兒人,隨行能帶多少糧食?

    直到——

    她從游戲背包掏出一包包大號油紙包飯。

    每一包足足有三斤!潔白飽滿的晶瑩米粒往外冒著陣陣熱氣,米團中間裹著紅黃相間的芯兒——大塊雞蛋與不知名的紅色菜蔬滾在一塊兒,汁水濃稠,看得人涎水四流。

    “這一份應該夠一人吃。”

    先撐過今天。

    張泱一邊掏一邊嘴里還抱怨。

    “坑啊,家園也沒個攻略可供人參考。”

    “早知就多放幾組。”

    “也不知道這兩組多夠不夠。”

    “現在也沒地方補貨……”

    游戲世界為貼合現實,玩家也會有進食需求,不過進食不是為了飽腹,而是為了恢復人物體力。體力過低會暈厥,各項屬性受影響不說,還可能被撿走賣去黑市零售掉。

    自然,張泱的游戲背包也帶著食物。

    因為連個像樣的飯盒都沒有,就一張油紙,所以價格低廉,一份才十五個聯盟幣。張泱趁著價格便宜囤了兩組多,全是她最愛吃的番茄雞蛋蓋飯口味,現在全掏出來了。

    家園支線任務應該用不了太久就能做完。

    她先忍忍,做完任務出去吃一頓好的!

    縣令看著油紙包飯的眼睛都瞪直了。

    “這、這是……”

    樊游也心驚,面上盡在掌握。

    “這些,應該能勉強拖延一兩日。”

    他知道張泱有帶食物,也知道張泱藏了稀奇古怪的東西,卻不知道具體數目。未曾想,一萬九千多條毛毯居然還不是她的極限。不是,總不會每一種都有幾千上萬份吧?

    關宗最不客氣,打開抓一把就吃上了。

    “斯哈——燙——每包口味都一樣?”

    “對。”

    “你吃不膩嗎?”

    張泱用濮陽揆的話堵關宗的嘴。

    “何不食肉糜啊。”

    她只吃一種口味的盒飯是因為她喜歡嗎?

    咕咚!

    縣令吞咽口水,平復心情,心中對張泱的來歷愈發狐疑——他怎么也不相信那樣兇殘屠城的叛黨會派這么個人過來。從來只聽說打仗屠城發大財的,還沒聽說往外掏的。

    “使君手中人手可還充裕?”縣令聲音比先前溫和了許多,見張泱視線投來,他忙解釋,免得張泱誤會,“非是下官有心覬覦,只是擔心使君人手不足,被瑣事拖累。”

    他看了眼包飯堆以及一雙雙餓綠的眼睛。

    維持秩序也需要人手的。要不是他們手中都帶著刀劍,難民早仗著人多來哄搶了。

    樊游道:“勿憂,我等信得過令君。”

    縣令緊蹙的眉心終于舒展。

    濮陽揆留了兩名心腹,杜房遲疑了會兒,也調撥一隊人馬過來保護這批食物。有先前的敲打,又有武卒刀劍震懾,難民這才沒有哄搶。只是入城前,還發生一個小插曲。

    有個削瘦的孩童領到包飯,剛跑沒多遠就被飛來一腳踢中腰腹,短促慘叫過后,蜷縮在地上動彈不得,懷中包飯飛了出去,在雪地上滾了幾滾,眼睜睜看著包飯被搶走。

    那人還啐了一口。

    渾濁濃稠的唾沫淬在孩童臉上。

    “你也配!”

    說罷,他將包飯塞進衣襟。

    準備趁亂躲去隊伍末尾再領一份,隊伍中還有老弱被人推搡出來。其他難民早被凍得腦子發脹,也不敢冒風險替別的人出頭。一個個都選擇沉默,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不配的是你。”

    伴隨冷漠聲音落下的是滾地的人頭,溫熱鮮血潑灑一地。眾人驚懼看著那個慷慨贈予他們食物,一箭救下渡河難民的少年居然當眾殺人。毫無表情的面容浮現些許憎惡。

    “我不稀罕這樣的逆子。”

    打得重了,將“孩子”打死也是常有的。

    張泱彎腰抓起被踹孩童的胳膊,剛要將人提起來,卻見后者面容蒼白,唇色發青,身下逐漸散發出一陣惡臭,手腳不受控制顫抖,儼然出氣多進氣少,眼睛卻睜得極大。

    那眼神——

    寫滿了讓張泱陌生的情緒。

    這種細膩而直擊人心的情緒,是她此前接觸過的npc不具備的——npc的建模再怎么精致細膩,她總能一眼認出npc和玩家。靠得不是他們頭頂的名字,是他們的眼睛。

    npc沒那樣靈動鮮活的眼睛。

    它們的眼睛也做不出那樣濃烈的情緒。

    合著游戲制作人的炫技建模在家園地圖。

    她將孩童臉上的穢物擦掉。

    “沒事,待會兒就不疼了。”

    待會兒就能刷新。

    一切的痛苦也將不復存在。

    再常見不過的難民npc不會劇情殺的。

    孩童痛得整張臉都在扭曲,青紫的唇翕動,當聽到張泱的聲音就忍不住朝她靠近。

    她艱難張口,眼淚簌簌。

    “疼——”

    張泱平和道:“刷新就不疼了。”

    “使君,下官略通醫術,要不給這孩子看看?”縣令不知張泱口中輕喃的刷新是什么東西,卻知道這孩子被傷及要害,活不長。

    張泱放開孩童手臂。

    “嗯。”

    縣令讓杜房先帶張泱一行人去縣廷。趁著城外消息還未傳到各家,先將人誆騙來赴宴。之后怎樣發展,就不是縣令的責任了。

    他看著孩童逐漸渙散的瞳孔,運轉星力維持她的心脈,隨口道了一句:“你要想活下來的話,祈禱星君原諒你的不貞不忠吧。”

    孩童張了張嘴,口腔溢出血污沾了大半張臉,隨著生機流逝,瞳孔徹底渙散無光。

    縣令吩咐道:“將她放一邊,看造化。”

    屬吏拱手應下,看了眼僵硬蜷縮的瘦小身影,說道:“九死一生的好運,豈會落在一乞兒身上?怕是白費了令君施舍的星力。”

    縣令苦笑:“生死從來公平。”

    屬吏不再多。

    “使君,此處便是縣廷,已奉令君之命請各家來赴宴,末將還有些事處理,稍后便回。”杜房紅著眼睛說完這些話,神色黯然。

    張泱:“什么事情?”

    杜房咬牙切齒:“給我兒收尸。”

    張泱一怔:“那、節哀?”

    杜房對你的好感度減十

    一下子將杜房的好感度減成了個位數。一開始是負數的,不過張泱掏出包飯賑濟難民拉回了正數,一句“節哀”又給干了下去。

    杜房走遠后,關宗嘖嘖稱奇。

    “能忍!”

    這都沒有出手偷襲張泱!

    分明是張泱不干人事,也不說人話,關宗要是杜房,早就一刀子劈她這張臉上了。

    張泱不懂:“節哀不是寬慰逝者家屬?”

    “他家逝者怎么死的?”

    “一碼歸一碼。”

    劇情殺的責任怎么能怪她?

    關宗硬生生被氣笑了——倘若蒼天開眼,張伯淵這條命遲早要葬送在她仇人手中。

    杜房去給兒子殮尸,家中掛上白幡先不提,只說縣中大戶收到了縣廷縣令的邀請。其實沒有張泱這事兒,縣令也要宴請各家的。他打什么主意,各家家長心里都門兒清。

    只道縣令是來打秋風的討口子。

    嘖,煩不勝煩。

    “這些可都是老夫算準時間,提前從別處調來的糧,正準備大賺一筆,他給一張借條就想借走?那么個窮的縣廷,老夫愿意借,他還得起嗎?也不知他怎有臉開這口!”

    蔣家家長氣得摔碎茶碗。

    一旁的門客勸道:“家長還是要賣他一個面子,怎么說他也是縣令,不好得罪。”

    蔣家家長哂笑:“縣令?我給他臉的時候,他算縣令,不給他臉,他算個什么東西?他是糧倉有糧,還是庫房有錢?一個窮得發不起縣廷月俸的窮鬼,還不知褲襠那塊布縫補了幾次,他有什么能耐?還不好得罪?”

    語之間皆是輕蔑不屑。

    門客心中贊同。

    這位縣令確實沒什么臉面可。

    這幾日四季紊亂,縣廷那邊一封封宴柬送過來,討好之意再明顯不過。說盡好話,伏低做小,那姿態確實讓人看不上。只是這些話蔣家家長能說,他作為門客卻不能說。

    縣令再窮也是個官,門客只是白身。

    其他各家對話也大差不差。

    他們都頭疼這位明擺著來要糧的討口子。

    此次宴柬措辭極為鄭重,又想到城外聚集的難民延綿數里,聽說一夜就凍死三成,各家既擔心縣令答應開城,又擔心城外這群刁民暴亂:“罷了,權當是打發討口子。”

    借一點兒糧給縣令。

    縣令派人去施粥賑災,安撫一下情緒。紊亂不會持續整個季節,時間拖過去就好。

    “此事了結,老夫還有的忙。”

    蔣家家長與門客相視而笑。

    天籥這個地方失去了天籥星君,每次四季紊亂都會死一片人,每逢災后都有大片良田優產賤賣。不用耗費多少精力便能低價收入囊中,轉手又能租借給沒有田產的佃戶。

    往年災情還能小一些。

    天籥八縣為了應對四季紊亂,不會輕易動本地糧倉,全都要留到關鍵時刻保命。只是今年王庭強逼正稅,糧倉都被搜刮一空。紊亂天災一發生,那個縣令就只能干瞪眼。

    “財星高照,星君護佑!”

    這回的紊亂天災格外嚴重。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黄片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