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崔雪瑩推他的那一下,他也無動于衷,就立在那,丹丹與崔雪蘅對視著,在醫生趕過來時,他收回了視線,往后移了幾步。
整個屋子里的人都面露悲色,不是紅了眼眶,就是在哭。
而他顯得格格不入,那冷漠的樣子,好似躺在那床上要垂垂死去的人不是他的親人,亦不是陌生人,更像是仇人。
裴綏掃了眼心率的儀器,輕蔑地扯了扯唇角,直接轉身退到了老太太跟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奶奶。”
老太太心疼地握住他的手,“阿綏,坐會吧,別和他們一般見識。”
“嗯。”
裴綏淡淡應了聲,順勢坐在她一旁的椅子上。
崔雪蘅又“額額”了兩聲,勉強發出了兩個音階,“阿綏……”
可她此刻心率不穩,內臟都在隱隱發疼,這兩個音階變得很低很低,在這個混亂的場面里,誰也沒注意到。
她瞪著雙眼,深深看了眼正在痛哭讓醫生快救她的崔雪瑩。
不是的。
她不是不想見阿綏,是想和阿綏說兩句話,說她專門留給他的那兩張卡的密碼。
可她什么都沒說,朦朧的視野中,她好像看見虛無的遠處,有人正緩緩朝她走來,還在對她招手。
像是在打招呼。
她不知道時間流逝的快慢,周圍的人和物如潮水般快速褪去,她只能靜靜看著那個人慢慢朝自己走近,似乎距離很遠,那人走得很吃力,也很努力。
她原本還有些激動的情緒忽然就平復下來了,心率慢慢降下來,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可崔雪蘅還是沒有熬過這一晚,在凌晨四點左右,因體內的毒素徹底無法控制,蔓延至心臟,她在一陣昏昏沉沉中,心臟停止了跳動,心率儀器發出長長的“嘀”的聲音。
徹底將守在屋內的眾人全部驚醒,醫生立即上前查探,可崔雪蘅已經落了氣息。
醫生站直身子,悲痛地垂下眼眸,報告死亡時間,“八月三日,凌晨四點過六分,裴夫人崔雪蘅去世。”
剎那間,屋子里響起交織在一起的巨大哭聲。
裴綏從屋子里走出來時,崔家的晚輩在往房間里沖。
出了正廳,他立在院落的廊蕪下,望著那棵巨大的垂絲海棠樹,在黑夜里,那雙冷淡幽邃的眸子里淌過一絲情緒,即可就恢復了平靜。
一陣風拂過,吹得院落里的樹葉簌簌作響,不多時,雨珠一滴一滴地砸下。
二十多年前,他“失去”了母親,二十多年后,他失去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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