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孫悟空眼中金光暴漲,火眼金睛穿透黑暗,卻只看到山體內部層層疊疊的佛門禁制。
“在下林竹,一介散修。”
那聲音帶著幾分笑意。
“見大圣苦思不得其解,特來解惑。”
孫悟空呲了呲牙。
“藏頭露尾的鼠輩!有本事現出真身!”
“大圣說笑了。”
林竹的聲音不急不緩。
“這五行山被六字真封禁,我若現身,怕是要驚動靈山那位。不如...我們就這樣聊聊?”
聽到“靈山”二字,孫悟空眼中帶著陰霾。
他冷哼一聲。
“你要與俺老孫聊什么?”
“就聊聊...大圣當年為何會在這山下。”
林竹的聲音忽然壓低。
“大圣可曾想過,明明已經準備罷手,如來為何非要與你賭斗?”
孫悟空呼吸一滯。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天他打上凌霄殿,十萬天兵潰不成軍,就在他準備收手時,如來突然現身...
“他若不管,俺老孫鬧夠了自會回去!”
孫悟空咬牙道。
“可那老兒偏要攔我!”
林竹輕聲道。
“更奇怪的是,堂堂佛祖,竟不顧身份與你打賭翻筋斗?大圣不覺得...太刻意了嗎?”
孫悟空渾身一震。五百年來,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想過。
如來現身時那意味深長的笑容,賭約中隱含的陷阱,還有最后翻掌鎮壓時的果斷...
“你到底想說什么?”
孫悟空聲音低沉下來。
“不急。”
林竹話鋒一轉。
“大圣先回答我,你覺得玉帝讓你當弼馬溫...合理嗎?”
“呸!”
孫悟空一提起這事就怒火中燒。
“那玉帝老兒欺人太甚!俺老孫堂堂太乙金仙,竟讓我去養馬?!”
“正是如此。”
林竹聲音忽然嚴肅。
“天庭官職,向來與修為匹配。太乙金仙至少也該是星君之位,讓大圣當弼馬溫...就像讓二郎神去掃地,哪吒去挑水一樣荒謬。”
孫悟空愣住了。
他當年只覺得受辱,卻從未想過這安排本身就不合理。
林竹繼續道。
“更妙的是后來讓大圣看守蟠桃園...讓一只猴子看桃園,不就像讓餓狼守羊圈?”
“你是說...”
孫悟空瞳孔收縮。
“他們是故意的?”
“大圣想想,若無人授意,七仙女怎會當面說‘區區弼馬溫也配赴蟠桃會'?若無人安排,怎會偏偏在你守園時開蟠桃會?”
孫悟空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
當年種種“巧合”,此刻想來竟像精心設計的陷阱!
“可...為什么?”
孫悟空聲音發顫。
“俺老孫與他們無冤無仇...”
“因為大圣你...”
林竹一字一頓。
“從出生起就是棋子。”
“胡說!”
孫悟空暴怒,震得山體微微顫動。
“俺老孫乃天地生成,怎會是他人棋子!”
“那大圣可知,花果山是什么地方?”
林竹不慌不忙。
“那是十洲之祖脈,三島之來龍,自開天辟地時就存在的靈脈核心。而大圣出生的仙石...”
“高按二十四氣,竅孔合九宮八卦。”
孫悟空下意識接話,隨即臉色大變。
“你怎知道?”
“因為這根本不是巧合。”
林竹聲音陡然凌厲。
“那塊仙石是被人刻意放在那里的!大圣可曾想過,為何偏偏是你?為何偏偏是那時?”
孫悟空如遭雷擊。
他想起仙石上那些天然形成的道紋,想起自己出世時眼中射出的金光直沖斗府...一切仿佛都在某個存在的注視下。
“不...不可能...”
孫悟空喃喃道,卻想起更多細節...他出海尋仙時那陣怪風直接把他吹到西牛賀洲,拜師時菩提祖師仿佛早就在等他...
“還有更巧的。”
林竹冷笑。
“大圣的師父菩提祖師,其實是西方二圣之一的準提道人。”
“什么?!”
孫悟空猛地掙扎起來,震得五行山隆隆作響。
“你膽敢污蔑我師父!”
“大圣的火眼金睛,可曾看透菩提真容?”
林竹反問。
“為何靈臺方寸山就在西牛賀洲?為何教完大圣就消失無蹤?為何叮囑你不可提他名號?”
每個問題都像重錘砸在孫悟空心頭。
當年學藝時的疑點一一浮現...菩提祖師講道時偶爾流露的佛門真意,傳授神通時特意教他筋斗云和七十二變...
“筋斗云...”
孫悟空突然慘笑。
“難怪如來要賭翻筋斗...”
“現在大圣明白了嗎?”
林竹嘆息。
“從出生到學藝,從弼馬溫到蟠桃園,直到大鬧天宮被鎮壓...每一步都在算計中。”
孫悟空沉默了。
五百年來第一次,他感到真正的恐懼...不是對如來的法力,而是對這場橫跨千年的布局。
五行山下,五百年的風霜雨雪已將山石磨得光滑如鏡。
孫悟空被壓在山底,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和半截手臂,金睛火眼卻依然炯炯有神。
他正百無聊賴地數著天上飄過的云朵,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嘿嘿,大圣別來無恙啊。”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山腳傳來。
孫悟空轉動眼珠,看見一個身著青衫的年輕男子正倚在山石旁,手里提著一個酒葫蘆,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是何人?”
孫悟空警惕地問道,五百年間來看他的人寥寥無幾,這陌生面孔讓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在下林竹,不過是個游歷四方的散人罷了。”
男子仰頭飲了一口酒。
“見大圣在此寂寞,特來陪你說說話。”
孫悟空冷哼一聲。
“俺老孫不需要人陪!若不是被這破山壓著,早就...”
“早就怎樣?”
林竹打斷他,眼中帶著銳利的光芒。
“繼續大鬧天宮?還是再被如來一巴掌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