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陸姑蘇微笑著接過青萍,牽著風水秧的手,兩步走上前,背對著數百的圍觀江湖人。
眾人屏住了呼吸。
早就聽聞陸家大小姐天資極高,早早地就邁入了觀云之境,奉御旨任藏雨劍莊下任莊主,可大家終究沒見過陸小姐出劍不是?
那可是觀云啊。
陸姑蘇一手持青萍,一手牽著風水秧,臉上依舊帶著溫婉的笑意。
隨后,河岸邊的風停了,
風水秧的身子輕輕顫抖了起來。
她感受到了身旁女子所凝結的凌厲劍意。
那劍意就在她身邊,觸之即死,就好似有一柄劍懸在她的脖頸邊,她只要一動,整個人都會被那股滔天劍意所吞噬,如若萬箭穿身。
她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又或是被繩索套住了脖頸,無法呼吸,身不由已,只能慢慢被死亡的感覺所吞噬。
不過幾息的時間,她卻在這種巨大的折磨下,好似過了一輩子。
陸姑蘇依舊笑著,似乎未曾察覺她給身旁姑娘帶來的大恐怖。
夜幕下,大河旁,倩影舉起了劍,而后揮下。
明亮的劍光自青萍劍身中綻放,陸姑蘇的劍一向光明正大,如若太湖萬頃湖水,浩蕩無垠。
劍光在空中化為兩道,一道落在譚塵身后,一道落在顏逢身后。
“轟——”
河岸在震顫,大地搖晃,沉默的金水河竟直接掀起了波濤。
顏逢呆住了,良久,他回過頭,看向身后。
大地宛若被巨刃犁開,留下了深深的溝壑,一路綿延到金水河中,大浪落下。
“這……是十九歲的……陸小姐?”
從很早以前,顏逢就聽師父說過,這世上有真正的天才。
他們天賦比你更好,比你更努力,比你資源也更好。
顏逢不以為然,資源或許比不了,但他覺得自已已經足夠努力了,天賦再差能差哪里去呢?
自已可是二十一歲的八品!
他聽說過蜀王爺、趙世子、蜀王妃、陸小姐的傳說,但那又如何呢?
蜀王爺出身皇家,動不動就與巔峰強者對抗,定然有秘法相隨,強行提升實力,不算什么。
趙世子十六歲八品巔峰,天賦或許確實好一些,但九品三境猶如天塹,不是誰都能跨過的,指不定卡在哪一境好多年,自已很有可能反超。
蜀王妃沒聽說過戰績,流傳最多的戰績就是揍蜀王爺,不算。
陸小姐……
世界,不該如此之大。
顏逢身體又顫抖了兩下,回過神來,發現眾人都在看著他。
“顏少俠,
顏少俠,
怎么了?”
對面,譚塵疑惑地問道。
“無、無事。”
顏逢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茫然與震驚。
風回劍張遮擔憂地望著自家晚輩,他看了出來,方才陸姑蘇的一劍,對顏逢那驕傲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沖擊。
“小子,你現在的目標,是擊敗眼前的敵人!”
張遮出聲道。
“對,對。”
顏逢抬起頭,望向了對面的譚塵。
不可能人人都如陸姑蘇那般天才,譚塵,這個與自已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就算他是戰功赫赫的將軍,江湖武斗,也不一定能勝的過自已!
“嚯。”
譚塵注意到了顏逢堅定的眼神,心底一陣好笑。
自已,別當軟柿子捏了啊。
“譚將軍,點到為止。”
陸姑蘇囑咐一句。
“夫人,末將明白。”
譚塵嘴角一咧,在圍觀眾人目光中,將照膽麒麟槍插在了身后碩大劍痕中。
隨后,他赤手空拳,向對面的顏逢道:
“方才你說,要一人打我兩位兄弟。現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你。
對付你,還不必讓我用這桿照膽槍。”
觀戰眾人屏息凝神,感受到了河岸前兩人的劍拔弩張。
李澤岳坐在唐宵給他搬來的椅子上,好整以暇。
戰斗,開始了。
顏逢咬緊牙關,握緊手中雙刀,一步邁出,身形閃爍,直奔譚塵而去。
雙刀如蝶穿花,一刀刺脖頸,一刀刺胸膛。
然而……在他靠近對手一丈距離的那一刻,譚塵動了。
他向前踏了一步,大地微顫,塵土飛揚,身形微彎,一拳直沖顏逢面門。
顏逢對視上了那雙眼睛,感受到了這一拳所帶來的壓力。
仿佛他面前的,不止是譚塵,而是上千騎兵同時悍不畏死地沖鋒。
譚塵是何人?
雪滿關圍城之戰,月輪勤王之戰,雪原突襲之戰,西域決戰,萬軍叢中數擒敵將首級,在他手上,霜戎萬夫長都栽了兩個,堪稱年輕一代將領功勛第一人!
這是真真正正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漢子,李澤岳手下最能拿得出手的心腹悍將。
而他的對手,一個初出茅廬的江湖俠客,心高氣傲,尚不知天地為何物。
“轟——”
譚塵一拳如攻城木般撞擊在顏逢胸口,將其狠狠鑿飛出去。
“哇……”
顏逢瞳孔驟然一縮,一口鮮血噴出,身體重重砸落在地上。
他費力地支撐起身子,不可置信地望著那道緩緩向他走來的身影。
他甚至沒有看清,那一拳是如何揮出來的。
“再來!“
顏逢大吼一聲,雙刀揮舞如鐵馬殘紅,刀氣縱橫,將身前一切狠狠撕裂。
譚塵腳尖輕點,身形如風般拂至顏逢身后,一腿甩出,再度將其砸飛出去。
“師兄!”
風水秧不忍地呼喚了一聲。
陸姑蘇輕柔地拍了拍她的手:“無事的,水秧妹妹,譚將軍下手有分寸。”
“譚塵突破到八品巔峰了。”
李澤岳感慨地說道。
曹泉拂須頷首:“經過無數次戰場生死廝殺,懷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心,一次次沖鋒陷陣,在一線生機中謀求突破,心志堅定遠超常人,明明他還如此年輕啊……不愧為王爺的麒麟飛將。”
李澤岳贊許地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唐宵在一旁聽著,忍不住嘖嘖稱奇。
要么人家能當上總捕啊,語真是門藝術。
顏逢又一次站了起來,握著雙刀,面對著手無寸鐵的譚塵,只感覺一陣無力。
為什么?
“你很強,去年三月份,若是你我站在武殿試的擂臺上,我不一定能贏過你。”
譚塵站在顏逢兩丈前,停下了腳步,給了他換氣的時機。
“當時,我其實并不強,我打不過盧烈,打不過吾侗義子吾楊,打不過趙世子,打不過很多很多沒來參與武殿試的天才。”
“世上有太多驚才絕艷之輩,都是我無法企及的。”
“我知道自已不強,這才是我能變強的原因。”
譚塵上前一步,拳罡噴涌,發須輕舞。
“恃才傲物,狂妄自大,目前的你,沒有任何可取之處。”
“滾回風凌山莊去吧,在那里,你這個大師兄,在同門中,就是最強的。”
譚塵的話語冰冷無比,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插入了顏逢的心中。
他沒有給這位顏少俠留任何情面,一如此人方才咄咄逼人,為了揚名,要以八品之力欺負唐斯霍鳴兩個七品一般。
顏逢眼神中噴涌出怒火,手中雙刀再無遺力,刀光大盛,直斬譚塵胸膛。
譚塵拉開架勢,雙腿穩扎地面,緩緩抬起右拳,隨后悍然揮出。
拳罡裹挾著塵土,若雷鳴般轟鳴,重重轟擊在了顏逢身上。
巨大的沖擊力瓦解了顏逢手中綻放的刀罡,直接將他撞飛出去,若投石機拋去的石塊,砸在了金水河的河面上,再無動靜。
“師兄!“
“小逢!“
張遮滿臉焦急,匆匆向李澤岳告罪一聲,腳尖輕點,去河里撈自家山莊大弟子去了。
風水秧跑到岸邊,急切地向河中呼喊著。
譚塵向那邊往了一眼,隨后收回目光,從地上拔起照膽,笑著朝李澤岳走來。
“別得瑟了,今晚收拾收拾,明天去雪滿關,給我挑一萬個精銳出來。”
“末將領命。”
譚塵臉色一苦,好好的假期,一架給打沒了。
陸姑蘇又是一陣捂嘴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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