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里擠得滿滿當當,空氣中混雜著各種氣味,大多是走親戚串門子的人。
我跟吳胖子沒能坐到一塊,座位一前一后。
吳胖子身邊是個畫著濃妝的女人,黑絲包裹著豐腴的腿,成熟的風韻讓他那雙小眼睛都快瞇不起來了。
我本想跟那女人換個位置,結果吳胖子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死活不肯。
我只好由他去了。
跟我鄰座的,則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
老頭很清瘦,手里攥著個老式的銅嘴煙斗,正低頭細細摩挲著,見我坐下,也只是眼皮掀起,瞥了我一眼,便再無下文。
客車緩緩啟動。
后排很快傳來了吳胖子搭訕的聲音,聽上去全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那女人只是用“嗯”、“啊”、“哦”來敷衍。
而我身邊的老頭,卻有些奇怪。
他時不時地扭過頭,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我。
每一次,我都以為他要開口說話。
可每一次,當我迎上他的目光時,他又會立刻轉回頭去,繼續擺弄他那個寶貝煙斗,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如此反復了五六次。
老頭終于忍不住了,他那沙啞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
“小伙子,你是到曹州去祭祖的吧?”
我愣了一下,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老頭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說道:“老頭子我話多,不過有些事,說出來你可別不當回事。”
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
“我瞅你面堂發青,隱有黑氣纏繞,這是要撞邪的兆頭啊!”
“你要真是去祭祖,可千萬別選大清早、大中午、還有天擦黑這幾個時辰,陰陽交替,最容易撞上不干凈的東西,你可得小心咯。”
有點意思。
我心里暗忖,眼前這位大爺,怕是也懂點門道。
雖然懂,但不多,學得不算精。
他能看出我近期會沾上臟東西,這沒錯,我此行本就是為了“追魂雞”這種邪物而來,不撞上才怪。
說他不精,是因為他壓根沒看出我是個中好手,否則斷然不會用這種教訓晚輩的口氣跟我說話。
不過,倒也是個熱心腸的人。
萍水相逢,能得一句善意提醒,在這年頭實屬難得。
換做旁人,恐怕早把他當成江湖騙子了。
我笑了笑,客氣地回道:“得嘞,謝謝大爺提醒。”
“咋滴?你這后生,不信老頭子我說的話?”
見我態度敷衍,大爺頓時有點急了,他瞪著我,手里的煙斗桿子在我手臂上輕輕敲了敲。
“唉!”他重重嘆了口氣,“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總以為自己什么都懂,等到真吃了虧,才知道后悔!”
看來,大爺是真把我當成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了。
我本不想多做解釋,但看他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激動模樣,還是耐著性子從包里掏出一張護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