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體微微前傾,繼續問道:“她做了什么?”
鐘離萍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早已面無人色的母親,然后死死咬住嘴唇,唇角滲出了一絲血跡。
那股鐵銹味似乎給了她最后的勇氣。
“我夢見……我姐和那個陳法師站在一起。”
“就在我家老宅的書房里,她們背對著我,在說話……”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飄忽,仿佛又墜入了那個噩夢。
“我聽不清她們在說什么,聲音很模糊,像是隔著一層水……但是……但是我在夢里的感覺,好冷,好傷心……”
“那種感覺……就像是心臟被人死死攥住,一點點捏碎……”
“我能感覺到,她們在商量著……商量著怎么殺了我爸爸,還有我哥哥……”
說到最后一句,她再也控制不住,捂著臉,發出了野獸哀鳴般的嗚咽。
“盛先生……您告訴我,那不是真的,對不對?”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我,眼神里不是詢問,而是哀求。
她身旁的徐姨,更是用一種近乎祈求的目光看著我,仿佛我的回答,就是她們母女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惜,我注定要讓她們失望。
我平靜地迎著她們的目光,點了點頭。
“如果你在睡覺之前想的是這件事的真相,那你夢到的就是真相。”
“你姐,鐘艷,就是勾結陳法師,在背后布置這一切的人。”
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她們的心口。
母女二人的表情瞬間凝固,然后寸寸龜裂。
“怎么會……怎么會是艷艷?”徐姨猛地搖頭,雙手抓住沙發的扶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盛先生,是不是搞錯了?我們是一家人啊!”
她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
“她爸爸對她那么好!她哥哥什么都讓著她!她是我……她是我親手帶大的啊!她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
這種反應,我早有預料。
對于一個母親而,自己視如己出的孩子,變成了殺害自己丈夫和兒子的兇手,這種事實足以摧毀她的整個世界。
我沒有急著辯駁,只是等她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一些,才嘆了口氣,緩緩開口。
“徐姨,我理解您的心情。”
“您說,她是你看著長大的,她爸爸和哥哥對她都很好。”
“可是,她對你們怎么樣呢?”
“在她的心里,她有沒有真正把你們當成過家人,您……真的了解過嗎?”
我的話像是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她用來自我安慰的泡沫。
徐姨的眼神瞬間變得恍惚,陷入了久遠的回憶,許久,才喃喃自語。
“那孩子……平時不怎么愛跟我談心,性子是孤僻了些……”
“看上去,好像也比萍萍要懂事,從來不爭不搶的……”
“可是……她從來沒有表現過任何不滿啊……”
聽到這里,我心中已經了然。
我點了點頭,將她的話接了過來,聲音卻冷了幾分。
“您也說了,她性格孤僻,不與你們交流。”
“這說明什么?”
“說明在她的內心深處,對你們筑起了一道墻。她清楚地知道,這個家,已經不是她原本的家了。”
“她所謂的不爭不搶,所謂的懂事,不過是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偽裝。”
我頓了頓,說出了最殘忍的推論。
“說得更直白一點,或許在她的心中,你們,從來都不是她的家人。”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徐姨的腦海中炸響。
她徹底愣住了,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人都仿佛被抽走了靈魂。
旁邊的鐘離萍卻忍不住開口,帶著哭腔質問道:“為什么?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就算……就算不把我們當家人,也不該下這種毒手啊!我爸爸媽媽養大了她,我們身上……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啊!”
我看著她,目光深邃。
“或許,正是因為這血脈吧。”
“可能是因為恨。”
“一種你們從未察覺,卻早已深入骨髓的怨恨。”
我聲音壓低,一字一句地吐出最后的猜測。
“也許,跟她父母的死有關……”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