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排在隊伍里，輪到他時，卻不上前，而是站在桌子前，仔細看著莊啟文給一個腹痛的孩子診病、開方。

莊啟文開完方，他才上前，開口卻不是看病，而是用帶著濃重鄉音的普通話問：“大夫，你這方子里用白芍，是為了緩急止痛，配合甘草，是芍藥甘草湯的意思吧？但孩子舌苔黃膩，你加了黃連、木香，是考慮濕熱氣滯？”

莊啟文一愣，抬頭仔細打量此人。

對方面容黝黑粗糙，手指關節粗大，像是常年干農活的人，但眼神卻清亮有神，問的問題也很內行。

“您是……同行？”莊啟文試探問。

漢子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算不上同行，就是以前在部隊當過衛生員，退伍回來，平時自已也看點醫書，瞎琢磨，家傳也懂點草藥。”

莊啟文頓時肅然起敬，退伍軍人，自學中醫，還能看出方義，不簡單。

“您說得對，正是這個思路。”

莊啟文客氣地問道：“您來看病？還是……”

“我不看病。”

漢子擺擺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里面是一些曬干的草藥切片和幾顆藥丸：“我自已采藥做的點東西，想請省里的專家給瞧瞧，看對不對路，能不能用。”

莊啟文接過，仔細辨認。

有幾種他認識，是本地常見的活血祛瘀、消腫止痛的草藥，炮制得還不錯。

那藥丸黑褐色，聞著有麝香、三七等氣味。

“這是……治跌打損傷的？”莊啟文問。

“對。”

漢子點頭：“我們山里人，干活容易磕碰扭傷，還有些老寒腿、關節炎。”

“我用這幾樣草藥配的，外敷內服，效果還行。但不知道配伍合不合理，有沒有毒副作用，一直心里沒底。聽說你們是省里來的大專家，就想請教請教。”

莊啟文不敢怠慢，請陳陽過來一起看。

陳陽仔細查看了草藥和藥丸，又問了漢子的配方比例和制作過程，沉思片刻，道：“老鄉，您這方子，以活血化瘀、通絡止痛為主，配伍大致合理，用的也都是藥性相對平和的草藥。從您描述的效果看，應該是對癥的。”

漢子松了口氣。

陳陽又道：“不過，您這藥丸里，似乎加了點生川烏？”

漢子一驚：“您……您這都能看出來？是加了一點，為了止痛效果好。我都是嚴格炮制過的，先煎很久。”

陳陽正色道：“川烏止痛效果確實好，但有大毒，炮制、用量、煎煮時間要求極高，而且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用。您自已用，或許有經驗，把握得好。但如果給別人用，風險就大了。一旦中毒，可不得了。”

漢子面色一凜，連連點頭：“您說得對！”

“我也就是自已家人和信得過的鄰居用用，從來不敢隨便給人。以后這味藥，我盡量不用，或者找更安全的代替。”

陳陽笑了笑：“您有這份心，很難得。”

“其實您這方子的基礎很好，如果能進一步優化，去掉風險大的藥，加入一些本地特色的、安全的活血草藥，比如您這里有的‘九龍藤’‘鐵包金’，效果可能也不錯，還更安全。如果您愿意，我們可以一起探討一下。”

漢子大喜：“那太好了！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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