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趙福生毫不猶豫趴在井側,苗有功一見此景,連忙上前一步,勸說道:
“大人,只是兩個令使,何必冒險——”
鬼井邪門。
武清郡的大案要緊,趙福生的實力強勁,犯不著為兩個令使拼命。
趙福生沒有理他。
鬼井與武清郡輪回鬼域已經形成了密不可分的一部分,若是此時見難就避,后面依舊逃不過常家的亂子。
她單手往井下撈去——只是這一下如同水中撈月。
趙福生的手碰到‘水’面的剎那,并沒有真正摸到陰寒的水,反倒指尖打破了沉寂的霧,陰涼柔軟的霧珠籠罩了她的手掌。
冰冷的、陰涼的,軟軟圍住了她的手臂,細密的霧珠附著在她手臂上,如同千萬根細如毛發的針在刺她的皮膚,且順著毛孔鉆入她體內。
一股寒氣激得趙福生一個激靈,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再往下看時,地下像是幽深不見底的深淵。
周圍極靜,她身處幽閉、狹小的空間中,四周聽不到動靜。
趙福生心中一凜,她鬼使神差的仰頭,卻見四面高壁,頂處烈陽高照,似是有張焦急的臉與她相對。
“孟婆!”
趙福生認出孟婆的臉龐,當即反應過來自己神不知鬼不覺之際被拉入了鬼井之中。
雙方隔著鬼霧,趙福生看到孟婆招手,但聽不到她說的話,仿佛二人已經處于不同的世界中。
意識到自己被拉入鬼域,趙福生腦子迅速轉動。
唐敏的厲鬼法則:血鏡。
鏡像一將人影照入,隨即將人拉入血鏡之中。
厲鬼存在于鏡像世界內,不知這樣的鏡像有多少個,鬼在鏡像世界內又是如何殺人。
心念疾轉間,趙福生的意識沉入鬼域,她伸手一撈,隨即撈出一件物品。
那東西剛一取出,便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
趙福生屏住呼吸,揚手一抖便將其展開。
惡心鬼所化的人皮大衣!
她將抖開的鬼皮大衣披到了自己的身后,惡臭瞬間將她包裹,厲鬼附身在她身體中,開始吞噬她的血肉。
但惡心鬼剛一動,血鏡法則也跟著啟動了。
濃霧飛涌而來,將趙福生包裹住。
因有人皮大衣遮擋,變相替趙福生承受了血鏡的攻擊。
一塊塊血斑在她身上形成,以奇快無比的速度將人皮大衣分解了。
趙福生趁此時機打開第十一層地獄。
地獄的陰影覆蓋向井口的位置,她身影一閃,欲逃離鬼域。
可此地邪門,她眼見已經出現在出口處,可待趙福生再定睛一看時,她距離井口仍有丈許的距離。
一層薄霧隔在她與孟婆之間,孟婆仍與她先前看到的一樣,趴在井邊擔憂的盯著她看,沖她揮手,連動作都沒變過。
趙福生當即意識到這是厲鬼鬼域所造成幻覺。
她與孟婆之間的距離并不近,她也并非是在‘井中的水面之下’。
極有可能這只是厲鬼法則的誘餌,興許她被‘捕捉’入鬼域之時,孟婆趕至井口,也被捕入鬼域。
只是這個念頭剛一生起,隨即便被趙福生否決了:
“不對!”
眾人進入‘長焦縣’時,就已經被送入鬼域。
興許唐敏的厲鬼法則是鏡像世界,而鏡像世界則分大小鏡像世界。
以武清郡為例,若真實的武清郡是眾人由峽谷借道進入的‘輪回世界’之中,那么眾人在墳中陰宅打斗后,被鬼映入另一個‘武清郡’時,這個在余靈珠、王之儀認知中,看似‘正常’的武清郡實則就是一個大的鏡像世界。
而在這個大的鏡像世界內,同時蘊含著許多小的鏡像。
這小鏡像內,就包括長焦縣——再一一細拆分,例如長焦縣中章柳路的這口老井內。
這種情況倒與十里坡鬼案有異曲同功之妙。
喬越生藏在層層疊疊的夢境之后,夢境一環套一環,需要深入夢境,才能見到喬越生厲鬼本體,直遇危機,才能真正脫困。
如今鏡像世界也是這樣。
趙福生不怕遇鬼,但如果困入鬼鏡像中,便如被困在迷宮中,還沒見到正主,便被魑魅魍魎纏得頭暈眼花的。
這樣一想,趙福生立時冷靜。
她回頭看向自己原本所站的地方,人皮鬼衣被血鏡分解。
但惡心鬼法則特殊,它是誰粘上都要脫一層皮。
果不其然,血鏡將它撕裂后,它殘碎的厲鬼身軀粘黏住鏡像本身。
兩種力量相沖,那血鏡立時碎裂,化為一灘污液。
這污液之中,又漂浮著無數令人作嘔的油污,半晌滲入井底。
但惡心鬼畢竟品階較低,僅能分解血鏡片刻。
一會兒后,血霧重新匯聚,組成一面與人同高的鬼鏡,轉動著與趙福生相對。
見到鬼鏡成形,趙福生知道厲害,隨即展開地獄,閃離原地。
鬼鏡一照落空,接著一分為二,第二塊血鏡成形,且在頃刻之間迎風而漲,均化為與先前血鏡相同大小的鏡面,照向趙福生。
這血鏡法則靈活,可分可合。
若是分裂太多,一被照中,遲早要出事。
趙福生心中想著事的同時,再度以地獄的力量閃身離開。
血鏡又開始分解,且由二分四。
一化二、二化四,這樣下去,便是無窮盡。
不多時的功夫,血鏡已經出現數十塊。
四面八方、頭頂、地面俱都是,全將趙福生包圍在內。
好在她有地獄傍身,陰影所到之處,她能自由出入——實在不濟趙福生還有鬼車在手,到時可借輪回之力逃離。
不過近鬼才能真正解決鬼。
在不到生死關頭,坐鬼車離開自然是下下策。
鬼鏡再度分裂,這片刻的功夫,她一味閃躲,血鏡已經分裂出百來塊,一時之間大小鏡像世界占據了井底,竟將井壁四周的障眼法都模糊掉了。
血鏡滴溜溜的轉,無數鏡內隱藏著一股充滿怨毒的眼神。
“趙福生——”
鏡中有人在陰冷的喊。
初時那聲音十分陌生,再一細聽,又像是有些熟悉。
須臾功夫,化為兩個男人的聲音:
“趙大人,救我們。”
那先前兩個被井‘吞噬’的令使面容浮現在鏡中,二人眼神怨毒:
“是你讓我們割手放血,才會害我們入鏡。”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