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余靈珠說到這里,看到趙福生眉頭緊皺,她無奈的道:
“二姐跟兩個嫂子吵架時,我真不知道長焦縣發生了什么事。”
她身為帝京王將,馭鬼在身,非緊急鬼案,她并不關心。
可此時見趙福生神色,仿佛長焦縣當時的案子也是十分緊要。
事隔多年之后,余靈珠再想起這事兒時,又隱隱有些后悔,確實意識到自己十分失責。
“我當時聽說長焦縣有人向武清郡告狀,被壓下來了,當時鬧得很兇,像是死了一些人。”
她懊悔道:
“但我那時年輕力盛,又因家丑之事心中不快,后來常老太太找我說情,承諾說會好好解決長焦縣的事,絕不給我添麻煩,讓我為難——”
事后長焦縣的事不了了之,余靈珠也松了口氣。
“那一年我回了武清郡兩次,頭一次回去時是在三月末、四月初,當時老太太能吃能喝能睡——”她想起常老太太,眼里露出遺憾的神情:
“后來七月,突然就不行了,說是猝死。”
余靈珠當時收到消息大急,連夜趕回武清郡,回去時常家人都松了口氣——此時天氣炎熱,大家都等著她這個主事者回常家,她一回去,便都急著下葬,怕時間長了尸體腐爛,又生大事。
“我回去時,他們還在吵嘴。”
余靈珠揉了揉眉心:
“兩個嫂嫂和二姐,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因事發突然,余靈珠回武清郡時已經是傍晚,祭拜了老太太后,常家人為她準備了房舍,令她先行洗漱、換麻布孝衣——她名義上也算是常家三兒媳,老太太去了,她是要披麻戴孝送終的。
“趁著我戴孝的時節,大嫂跟我說了一個事。”
余靈珠此時也明白武清郡鬼禍嚴峻,且禍起常家,許多細節不敢隱瞞,極力回想:
“說是長焦縣從四月初就開始干旱,縣內百姓每天要跑好幾十里路去其他地方打水,因而出了不少官司。”
余靈珠當時因常老太太之死而哀慟,沒心思聽長焦縣的事,只敷衍問了兩句:
“長焦縣是不是董姐夫在打理?”
大嫂撇了下嘴:
“是,一個泥腿子鄉下人,搖身一變成為了長焦縣的土皇帝,就差沒吃人了,囂張得很。”
……
事隔幾十年后,余靈珠再次回想大嫂當時說的這句話,話中大有深意,可她竟然沒有細究下去——歸根究底,仍是源于她馭鬼后心態膨脹自大,沒將普通人的生死放在眼里。
余靈珠一念及此,頓時坐立不安:
“我問起大嫂老太太死因,她含糊其詞,只說是夢中睡去,再沒醒來。”
老太太七十六了,算是喜喪,余靈珠當時也并沒有多想。
她又想起常家矛盾,再問大嫂,大嫂就道:
“已經不提休妻了,我跟老二都答應將外頭的人接進府里,府中商議著要再修兩個大園子,不然東廂房、西廂房的,也住不下去。”
大嫂當時說這話時滿臉強忍的憤怒,陰陽了幾句。
再說起老太太喪事,大嫂就道:
“老二說,找了個大師,幫忙指點喪儀。”
余靈珠說到此處,趙福生、孟婆及劉義真等異口同聲:
“大師?”
“大師?”
“大師。”余靈珠點頭:
“我當時也是這么問的,后來大嫂說了,說是二姐找的一個高人,有一套玄妙、奇特的本事,若是照他指引,為老太太辦喪事——主要是下葬,便能令常家發達,世代富貴。”
余靈珠這話聽得眾人一愣一愣的。
“這世上還有這樣本事的人?”孟婆半信半疑:
“就算真有這本事,不使在自己人身上,還能將好處拿出來分給別人?”
劉義真也道:
“財不露白,真有這種埋葬個死人就能令人世代富貴的法門,怎么也先葬自己的先人。”
余靈珠怔呆在原地,好一陣后,她驚慌道:
“我、我當時也沒想那么多——”
趙福生看著她,搖了搖頭。
“真的——”余靈珠見她搖頭,還以為她不信,連忙又大聲強調了一遍。
趙福生道:
“我相信是真的。”
余靈珠茫然道:“你既然相信我,為什么又搖頭呢?”
“我是覺得你軟弱糊涂,受人欺騙。”
趙福生話音一落,余靈珠頓時勃然大怒:
“趙福生,我拿你當朋友,再三忍氣吞聲,可你不該拿語奚落我——”
“我并非論奚落。”趙福生平靜道:
“你馭鬼有成,表面是常家供奉的祖宗,但你有寵無教,只一味維護,事事受人拿捏,不分好歹,實力強大了,內心卻軟弱得很。”
她的話正中余靈珠內心軟肋,余靈珠強作鎮定:
“我也勸導過——”
“勸導無用,只一味寵溺縱容并非好事。”趙福生冷冷道:
“常家這樣的情況,要想長久富貴,更應比別人更謙遜、得體,可就從你講的這些事來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像常二姐丈夫這種原本目不識丁的莊稼漢,竟能因家人親戚得勢,就能成為一縣之主,豈不是兒戲嗎?”
“雖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可常二出嫁,就該好好管自己的家庭,少管娘家嫂嫂閑事,更別提給兩個親哥哥送妾室,攛掇哥哥休妻,這是插手別人夫妻之事,是大忌!”趙福生道:
“凡事不看表面,常二姐這樣做,并不是單單為了給兩個嫂嫂添堵,追根究底是想要從兩個哥哥這里獲得好處——”
她說到這里,長嘆了口氣:
“董大能當上長焦縣的實際掌權人,應該是跟常二脫不了干系吧?”
趙福生話音一落,忍無可忍:
“這常二也是個人才,自己在常家上躥下跳,弄得雞飛狗跳的,謀劃來的位置竟然交給丈夫去坐,她男人搞不好還沒她這折騰的本事——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全為他人做嫁衣。”
“……”
余靈珠聽得似懂非懂,又覺得很有道理。
“算了,扯遠了。”
趙福生又將話題拉了回來:
“你既然要管常家,把常家當自己人,有本事了,提攜也是常理之事,可一個巴掌一個甜棗,有獎有罰,常家才會規矩,但你只獎不罰,可見你就是馭使了厲鬼,實力強大了,可內心也不夠強,仍是當年那個出事后要依賴他人的孩子。”
余靈珠一聽這話,如遭雷擊。
她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