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預想中的雷霆喝斥并沒有到來,趙福生問他:
“茅房臭嗎?”
“嗯?”
王令一下呆住。
這個問題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一時不知所措,求救似的看向余靈珠。
余靈珠忍無可忍,喝他:
“蠢貨,問你茅房臭不臭?!”
她為人驕傲自負。
王令投靠了她,屬于她的手下,以往看著這老小子挺精明的,沒料到關鍵時刻竟然腦子如此不靈光。
“余大人,我、我不懂這話中之意——”王令被喝斥得六神無主,結結巴巴說話。
余靈珠拳頭緊握:
“你這個蠢貨。”她深吸了一口氣,余靈珠怒極反笑:
“趙大人的話你是沒聽明白嗎?非要給你解釋清楚?如果茅房有臭味兒,意味著這里近期有人居住。”
相反,如果只是屋舍而無惡臭味道,那么就意味著這只是一處荒山廢村,早被人拋棄了。
王令恍然大悟。
余靈珠強忍怒火:
“你去探過那茅房沒有?”
王令羞愧不安的低下頭。
此時他甚至有些羨慕苗有功,他跟趙福生說完話后,領命離開,此時不用遭受喝斥,也不用承受余靈珠怒火。
一見此景,余靈珠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你這個——”
她眼中寒光一閃,手掌握拳,但她想起王令曾對她畢恭畢敬,那提起的拳頭僵在半空。
趙福生冷眼旁觀。
余靈珠性格中的優劣在這一短短對話、舉動之間展現得淋漓盡致。
她生于戲班,自小聽戲文長大,信奉忠孝節義,重義氣、愛護短。
王令是她下屬,供奉她,同時也受她庇護。
彼此關系相互聯系緊密,形成特殊的樞紐,于是這群有了頂頭上司關照的馭鬼者竟連基本的辦案能力都喪失了,王令的意念恐怕從‘提升實力、辦理鬼案’轉變成:討好余靈珠。
這樣一來,余靈珠自然會惠及于他,不忍真的打罵、教導,形成畸形關系。
由她與王令之間的關系,不難推出她與常家之間。
“養不教,父之過。”
趙福生搖頭。
她這話沒頭沒腦,可是孟婆、陳多子等人卻聽出外之意了。
余靈珠也聽明白了她話中意思,她正欲反駁,但嘴唇動了動,最終轉頭看了王令一眼,心中一股寒意涌上了心頭。
“你還不快去看看。”
余靈珠無奈的放下手:
“正如苗有功所說,亡羊補牢還不晚——”
王令滿臉驚恐:
“大人,我一個人去嗎?”
“難道要我陪你去嗎?”余靈珠咬牙切齒。
趙福生搖頭:
“算了,多查一間不多,少查一間不少,這村子詭異,暫時先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不過王令此人貪生怕死,沒有完成趙福生的交待,她并不準備將此事輕輕揭過——否則之后的武清郡之行,興許好多人都會對她陽奉陰為,她的威信會大幅下降。
“你且等著,稍后如果有事,你一個行動,將功補過。”趙福生冷冷道。
她的話令王令如墜冰窖。
“大人——”他看向余靈珠,這會兒心中后悔非常。
趙福生話中之意,是指稍后如果有危險,將派他出行。
如果早知是這樣的結局,還不如在村舍查探時,認真搜索,也比稍后面對未知危險強得多。
他后悔已經晚了。
余靈珠這會兒心情復雜,不想理睬他。
但這兩年王令的殷勤服侍涌上她心頭,她再度念舊,最終不忍道:
“有我的鬼印庇護,你怕什么?趙大人說得對,你還不愿意將功贖罪嗎?你當年也是地方大將,怎么連萬安縣的令使也不如?”
余靈珠惡狠狠斥了一聲。
王令羞愧的低下頭。
正說話的功夫間,武少春等人也陸續回來了。
他們多耽誤了一會兒功夫,回來之后逕直走向趙福生這邊,回復道:
“大人,村舍里沒有活人了。”
范必死先說結果,接著才道:
“我跟無救去的村舍共房屋四間——”
廚房、客堂、起居室及連通后門的雜間還有背后的茅房也一并搜查過。
“水缸空的,已經起了蛛網、塵灰,積了厚厚一層,至少五年之內無人居住。”他詳細道:
“后頭有個茅房,但未搭塵板,灶里沒有柴灰,灶前的灰槽內壓得嚴嚴實實,”這些都是沒有住人的證明。
“茅坑內點火看過了,只有一些積攢污水,興許是下雨積累的。”
武少春與劉義真探查的情況也差不多。
有了萬安縣的人做對比,余靈珠越發不快,王令大汗淋漓。
好在苗有功辦事也算利落。
他很快將帝京隨行的馭鬼者、令使們全部集合起來了,回來覆命:
“大人,前期入村的十人除開死者游洪之外,我找到了六人,經我詢問,有三人跟隨王、蔣兩位大人去查探宗祠了。”
而這剩余的六人此時正站在篝火正中。
他們不明就里,但從馭鬼者們大陣仗的動作以及凝肅的氣氛猜到了可能有大事發生了,此時俱都瑟瑟發抖,面無人色。
“讓他坐好,其他的普通令使坐中間,馭鬼者坐外頭,靜待天亮——”趙福生說到這里,頓了片刻,又玩味道:
“或是看武家兵他們回不回來。”
余靈珠有些擔憂:
“你真的覺得還會天亮嗎?”
她的話令得苗有功渾身一抖,可此時卻不敢出聲。
趙福生道:
“天不亮,鬼也會出現,總不可能將我們困死在這村中。”她想了想,笑了出聲:
“如果天不亮,鬼也不出現,那么我們就歇息一會兒,主動出擊,再照原計劃,從鷹嘴崖經過,進武清郡就行了。”
在這樣人心惶惶的夜晚,她指令清晰,有目標、有方向,令得眾人心中不由一松,頓時覺得心頭大石都落了地。
孟婆也道:
“就是有鬼,我們這么多馭鬼者怕什么?”
余靈珠也莫名覺得安心:
“說得也是,進了武清郡,我們跟其他馭鬼者會合,也就安全了。”
她安慰自己。
可在說完這話后,沒有得到趙福生的回應,她不免又有些忐忑。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響——是去村里宗祠查看泥塑的王、蔣二人帶隊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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