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笑低聲道:“我怕他從馬上摔下來,又不敢動手把他抱下來,他現在凍的渾身僵硬,朕一個人抱起來必然吃力,稍微不慎,也會摔著,因此朕只能做一做牽馬的姿態,吸引你們趕緊過來解這個圍。”
楊一笑說著一停,語帶深意再次開口:“今日這一幕,必然有各方探子躲在人群中,咱們搞出這么大的迎接陣勢,結果被迎之人竟然凍的神志不清,這種事傳揚出去之后,注定會成為一個大笑話。”
“但是朕不在意笑話,朕現在最擔心的是耶律楚材,他年紀已經不小,凍這一次不知道會不會落下毛病。”
楊一笑在意耶律楚材,老劉這會兒可沒心思在意,他先是從楊一笑手里搶過韁繩,做出一副幫忙牽馬墜蹬的姿態,然后才腦筋急轉,瞬間想出七八個辦法。
“要不,驅散人群……”
“或者,給臣子們暗示……”
“不行,都不行,事情瞞不住人,這事必然會泄露。”
“奶奶的,要我說耶律楚材活該,歸附就歸附嘛,非要擺出一副智者不墜尊嚴的架勢,這可好,凍的人都不清醒了。”
“連帶著陛下您跟著受累,今日這一幕親迎成了大笑話。”
饒是以老劉的城府,也忍不住對耶律楚材有所抱怨,他這一瞬間想了七八個計策,然而任何一個都不足以解決眼下局面。
反倒是楊一笑目光深邃,在極短時間內下定決斷,低聲道:“為今之計,唯有順勢而為,咱們君臣攜手演一場大喜,既可以救人又可以讓今日迎賢的場面更進一步。”
劉伯瘟連忙問道:“陛下準備如何做?”
只見楊一笑緩緩吐出一口氣,忽然伸手攙扶馬背上的耶律楚材,而此時耶律老頭雖然被凍的渾渾噩噩神志不清,但卻憑借意志力能夠勉強保持一絲認知,喉嚨里宛如囈語般道:“不…不可,帝王之尊,不可如此,讓,讓劉先生攙扶微臣下馬就行。”
顯然是因為楊一笑的決斷讓這位智者感動,所以他哪怕神志不清但卻開始自稱微臣!
楊一笑神情果決,沉聲道:“讓你挨冷受凍這一回,朕豈能為了帝王之尊不伸手?禮法固然重要,但人命更加重要。”
他說著連另一只手也伸出,抱住了搖搖欲墜的耶律楚材。
與此同時劉伯瘟扔下手里的韁繩,上前也伸出雙手同楊一笑一起用力,君臣兩人攜手齊心,小心翼翼把耶律楚材抱了下來。
直到此時四周才反應過來,頓時幾位朝堂重臣全都抬腳疾奔,其中宋老生心境沉穩,哪怕遭遇突發之事仍能冷靜,一邊奔走一邊對著崔寒山大呼道:“火盆,急救!”
楊氏核心成員多年默契,崔寒山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老崔來不及給士卒下令,快速沖進城門守卒的值守處,里面有個火盆,燒的很是旺盛,老崔抄起兩根木柴,夾著火盆反身沖出。
……
今日這一幕,注定要縈繞在各方探子的心中無數年。
甚至等到這些人垂垂老矣之時,依舊不會忘掉曾經在大唐的親眼所見。
遍數古往今來,從無帝王如此!
但見漫天風雪之中,大唐皇帝親自抱著一個凍僵的老人,皇帝楊一笑不顧帝王之尊,也不顧禮法上的某些不合理,當場解開自己的帝王龍袍,把那個凍僵的老人罩在了龍袍之下。
同一時間里,大唐禮部尚書脫下袍子,大唐中書省宰相宋老生,門下省宰相唐青云,以及在場的六部尚書,乃至大唐軍方的幾位大將軍,紛紛脫下自己的袍子,齊齊往那位老人的身上蓋去。
風雪雖大,天氣雖寒,然而十幾件袍子加身,再加上大唐皇帝的龍袍遮體,再冷的寒風也吹不透,再也凍不到那個老人一絲一毫。
漫天風雪,火盆熊熊。
大唐沒有遮掩今日迎賢大禮的突發事件,反而在第一時間對一位歸附之人進行急救。
皇帝楊一笑以帝王之身,親自把凍僵的老人護住……
大將軍崔寒山端著火盆狂奔上前的時候,大風吹起火盆里的木炭落在他手上,燒的滋啦啦作響,然而崔大將軍咬牙硬撐,當火盆被送到之時,手上已經燒傷一大片。
大唐兩位宰相,外加六部尚書,不但全都脫下袍子給老人蓋著取暖,而且還用身體組成了遮擋寒風的人墻。
這一幕,注定要記載史書……
各方探子在心潮滾滾之下,無不第一時間發出密信,不但將這一幕散布天下,也讓無數人知曉了大唐君臣在這一日說的一番心里話。
大唐皇帝說:“賢者頂風冒雪而來,朕展龍袍為其遮風,既不是為了惺惺作態,也不是為了邀買人心,僅僅是因為,不忍心一位老人凍斃風雪。”
至于大唐的各位重臣,那一刻同立風雪之中,有宰相,有尚書,有大將軍……
這些重臣以身體組成人墻,阻擋著呼嘯吹拂的寒風,當那位草原智者緩緩從凍僵之中轉醒之時,入眼便看到重臣們滿臉欣然的親切之意。
“歡迎同僚,加入大唐。”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