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陰沉。
臨淄城,洞開的城門如同一道深不見底的傷口,靜靜流淌著三日前尚未干涸的血腥氣。
街道被沖刷得異常干凈,卻洗不掉彌漫在空氣中的死亡氣息。道路兩旁,沒有一個站立的百姓,所有人都被勒令跪伏在地,頭顱緊緊貼著冰冷的石板,不敢抬起分毫。
死寂的城中,只有一種聲音。
“踏,踏,踏”
一百零一騎,緩緩入城。
為首的,正是蕭羽。
他沒有穿戴那身象征著赫赫戰功的元帥甲胄,只著一襲玄色常服,連佩刀都未曾攜帶。仿佛不是來接受一座城池的投降,而是來赴一場尋常的宴會。
他身后,王虎等百名親衛,身披重甲,手按刀柄,眼神如鷹隼般銳利,警惕著每一處可能藏匿殺機的角落。
這支小小的隊伍,與這座百萬人口的死寂都城,形成了一種詭異而恐怖的對比。
他們是闖入蛛網的飛蛾。
但那為首之人,卻像是蛛網的主人。
王宮大殿前,柳貞早已等候多時。
她換上了一身最為華麗的王后朝服,珠翠環繞,金鳳展翅,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試圖用雍容華貴來掩蓋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憊與不安。
在她身后,是清一色換上的新貴,他們看著蕭羽的眼神,充滿了敬畏與恐懼。
“罪女柳貞,恭迎元帥!”
柳貞領著眾人,深深下拜,姿態謙卑到了極點。
蕭羽翻身下馬,將馬韁隨手丟給王虎,徑直從她身邊走過,仿佛她只是一塊路邊的石頭。
他踏上臺階,毫不客氣地走入那座本屬于北韓國君的大殿,在唯一那張象征著至高權力的王座上,坐了下來。
柳貞的身體,在那一刻,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那是她的位置。
是她用丈夫的頭顱,用三千人的鮮血,換來的位置!
可現在,這個男人,如此理所當然地坐在了上面。
她緩緩起身,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轉身,對著王座上的蕭羽,再次躬身:“殿下遠道而來,柳貞已備下薄酒,為殿下接風洗塵。”
大殿之內,歌舞升平,珍饈滿案。
一群舞女扭動著腰肢,靡靡之音在殿內回響,企圖沖淡那份凝固的殺氣。
蕭羽面無表情,既不看歌舞,也不動酒食。
柳貞端著酒杯,走到他面前,臉上擠出一絲嫵媚的笑容:“殿下,柳貞敬您一杯。從今往后,北韓不,是北韓郡,愿永為大唐之盾,為殿下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