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373:意料之外(三)二合一
魯下郡信使看著那面沾著干涸血污,焦黑半邊仍屹立不倒的“魯”字旗幟,下馬之后,快走數步。他不顧地上臟污,雙膝撲通跪倒在地,那沉悶聲聽得人膝蓋疼。
雙目通紅,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淌出。
沖著城墻行了大禮。
心中亦是感謝老天爺垂憐。
魯下郡守住了,成功拖到援兵抵達。
他情緒激動地嗚咽痛哭,但周遭無人因此笑話他――設身處地想想,他們情緒或許比信使更加激動,要知道抵達治所前,他們都以為魯下郡治所已經淪陷了。
倘若淪陷,呵呵。
隨著這些流民草寇所作所為傳遍各處,誰還不知道被這群蝗蟲盯上的下場?
十室九空,尸橫遍野。
屠城之血腥手段,不亞于當年的鄭喬,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令人瞠目。
平白無故多了仇家。
只是雙目細長,眼角向下,頗有些刻薄陰狠的面相,讓人喜歡不起來。
守兵小心謹慎地觀察信使,從信使手中接過魯郡守的信物,立馬轉身回城。等了將近一刻鐘,魯郡守才在兩隊護衛下匆忙打馬出城。只是,對方的臉色有些黑。
此前救援之恩也被抹除。
兵卒收入最大的一個進項,便是攻城掠地之后的“外快”!再者――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其他兵士都是這么發財的。
沈棠:“???”
抱拳招呼:“魯公,又見面了。去歲四寶郡一別,沒想到再見會是這個場景。城中可好?我們收到消息便快馬加鞭趕來,只是半道碰上賊寇數萬伏兵,耽擱了會兒。”
沈棠也表示體諒。
這不值得激動痛哭一把?
這事兒不丟人。
這情報也傳遞給其他三家。
此時此刻也不談這些恩怨了。
治所未破,家人尚存。
未多時,打滿補丁的破舊城門打開。
魯郡守親自領沈棠入城。
“犒勞”隨同他南征北戰的兄弟。
她心下撇撇嘴,嘴上也帶著幾分不悅:“罷了,也不缺這一頓吃的。既然賊寇已經退去,治所危機已經解除,我等準備在城外暫留一夜,明日搜尋賊寇蹤跡。若他們已經改道去往別處,我們也要打道回府了。”
小兵也是人,也要養家糊口。
正準備噴回去,又是那名僚屬越過魯郡守,小心翼翼地道:“天色已晚,沈郡守與諸位將軍辛苦趕來為民除害,若不嫌棄的話,不妨在城中好好歇一晚?只是,魯下郡飽受賊寇劫掠之苦,沒什么好的東西能招待大家伙兒……還請沈郡守勿怪……”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人家也沒開口請沈棠進城接風,好好招待遠道而來援軍的意思……這是準備讓大軍在城外過夜???
沈棠自詡自己是“大善人”、“好老人”,但她善良歸善良,不意味著是個人人搓揉捏扁的包子啊!千辛萬苦馳援――雖說她這么干也是為了將流民賊寇阻擋在河尹之外,在人家地盤開戰能放開手腳,打壞了不心疼。但不管怎么說,她也是一番好心啊。
也是因為庶民為保錢財,無所不用其極,藏匿地點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不敢藏的,而攻克城池之后的戰勝一方為逼迫他們吐出錢財,便用人頭震懾城中庶民,少不得“殺雞儆猴”,看他們是覺得身外之物重要,還是項上人頭更加重要。
留著濃密的絡腮胡。
豈能一桿子打死?
其他人隨著席間氣氛升溫,逐漸放開了吃喝,相較于魯郡守的臭臉,那名僚屬倒是熱情得很。親自下來勸眾人喝酒,那張嘴叭叭的,會說話,還說得好聽。
心里嘀咕:這不是假的……
另外搬好酒好菜招待萬余兵卒。沈棠暗中命令白素注意那些好酒好菜,看看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腳。白素納悶不解:“主公,您的意思是,這姓魯的要害我們?”
信使親眷皆在治所城中。
有軍餉軍糧供應的“正規軍”尚且如此,更遑論那些除了吃飯嘴多,其他都缺的流民草寇了。為逼出庶民家中錢糧,他們行事手段只會更加徹底、狠辣、決絕!
倘若魯下郡治所失守,城中莫說活人,連一只活雞活鴨活蚯蚓都不給人留下,老母雞下的蛋都要揣懷里帶走。能活下來的幸存者,基本是運氣好、藏得好的幸運兒。
魯郡守問:“哪位?”
沈棠的嘴巴閑不住。
魯郡守也確實沒動機害人。
茅坑發現就在茅坑當場溺斃了!
魯郡守設宴招待幾家使者。
少沖不滿道:“你怎么說話呢?”
不給好處誰愿意打仗賣命啊?
再說,醉酒沈棠干的壞事兒,關她清醒沈棠幾個干系?不興搞連坐啊!
魯郡守:“……”
然后?
嘖嘖嘖――
估計還是魯郡守啥親屬。
可除了這點問題,其他都沒問題。
倘若食物沒問題,該吃吃,喝的話,意思意思就行,別讓人看出破綻。待天色徹底大亮,再做圖謀。眾人并無異議。
要知道,在相當一部分外人眼中,鄭喬的手段還不算狠絕――因為鄭喬那廝也只是縱容兵士在破城后的前七天,搜刮斂財。
至于外界傳的大肆屠殺……
語氣帶著三分不滿和質問。
只是可惜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若非世道艱難,也不會被逼得落草為寇,命喪于此。這一幕也更加堅定沈棠庇護河尹庶民的決心。只要她還是河尹之主,她就不允許這些東西跑到她的地盤,掀她的攤子。
倆人都喝茶,不多時,白素的消息傳來――招待萬余兵馬的米糧沒問題,他們駐扎的臨時營地也沒可疑人盯梢。
帶著兄弟一起發財、一起出人頭地的主公,方能贏得萬軍擁躉,將士效忠。
魯郡守黑著臉道:“吾身邊沒有這么個人,沈君怕不是記錯了……”
吱呀――
身側僚屬聞更是驟變臉色,急忙跳出來打圓場,沖著沈棠再三道歉。
畢竟,她的酒量也不行。
魯郡守也是個高壯的中年男子。
所謂的不擾民、不搶劫,少之又少。
殺人殺多了,近乎于屠殺。
“沈郡守勿怪、沈郡守勿怪,吾主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今日陣前痛失幼子,一時悲慟過度才胡亂語。主公,沈郡守不計前嫌,仗義派兵馳援,是魯下郡萬千庶民的大恩人啊……您怎可、怎可這般說?若是傳出去了,必會被天下豪杰恥笑……”
跑出來個守兵。
搶掠婦孺享樂只能算“附加項”。
隨著一人砰得一聲,倒在食案上,沈棠還跟魯郡守扯東扯西――具體是她在扯,魯郡守耐性子聽。她聽到動靜,扭過頭,挑眉嘲笑:“唉,就這貓兒酒量,嘖嘖嘖!”
她是酒品不好,又不是人品不好。
直至談得差不多了,她倏忽問魯郡守:“咦,您這位別駕瞧著陌生啊,此前沒有見過……嘿,瞧這長相就知道是個人才……”
總覺得有些奇怪。
其中最尷尬的莫過于魯下郡信使。
但是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