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昊天聽到吳天的話，直接僵愣在原地。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答應？還是拒絕？
弄來弄去自己還是要變成馬，只不過是從之前被強行扭曲變形。
現在是可以自己掌控變化。
雖然都是要繼續變成馬，需要繼續拉車。
但現在好像得到了一些自由。
這個結果，聽起來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
只是，自己的問題還是沒有得到解決啊！
這份屈辱并未真正消除。
昊天連忙繼續望著那紋絲不動的車廂。
很想再得到更進一步的自由。
但他的心中也清楚，這恐怕已經是吳天能給出的最大的寬恕了。
畢竟，他們可不是吳天的手下，而是吳天曾經的敵人。
以他們曾經和吳天為敵的過往，吳天沒有殺了他們，只是抓了他們當苦力。
已經是頗為仁慈了。
昊天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么。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最終只化作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嘆息。
既然不可能馬上得到自由，但他也不準備放棄。
至少，也要為未來爭取一下。
他帶著最后一絲不甘，用干澀的嗓音問道：
“那……尊主，若是將來能尋到更合適的，更合適的拉車之物。”
“是否就可以讓我不再做此事？”
“我實在是不想再拉車了……”
昊天的聲音越說越低，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可憐一些，試圖得到吳天的憐憫。
車廂內沉默了片刻。
隨即再次傳出了吳天的聲音：
“這個要求，可以。”
“日后若尋得更合適的腳力，本座便準許你免于拉車之刑。”
“現在，不要再耽擱時辰，啟程！”
眾人心里也松了口氣。
昊天未來能免于刑罰，對他們來說也是好消息。
免得哪天吳天不開心，把他們也變成馬，一起安排去拉車。
那就徹底完了。
幾人心中想法各不相同，但都不敢有絲毫怠慢，聲應道：
“遵命！”
昊天雖然心中依舊憋悶。
但總算有了一句確切的許諾，有了一個可以盼望的未來。
好歹也算是有了新希望。
他不敢再有片刻遲疑，深吸一口氣。
周身仙光涌動。
光芒之中，他的身形開始扭曲、拉長，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錯位聲。
曾經象征天帝威儀的龍袍化作光點消散。
最終，他變成了一匹樣子很特別的天馬，自己默默把冰冷的挽具套上了身。
他能感覺到那輛馬車沉甸甸的。
仿佛承載著整個世界的重量。
邁開四蹄，踏著混沌中的氣流。
開始慢慢往前走。
旁邊的三清、接引和準提幾個人看著這情景，互相遞了個眼神，意味深長。
元始天尊捋了捋長須，臉上露出一點看不透的笑意，開口說道：
“昊天這變化的本事，倒是越來越熟練了。”
“你看這馬的形態，筋骨結實，精神抖擻，真算得上是混沌里的一等好馬。”
通天教主也難得地扯了扯嘴角，跟著說：
“確實不錯，拉車的姿態穩，步伐也矯健有力，難得，真是難得。”
接引和準提也笑著點頭，嘴里說著“善哉”。
可他們臉上的笑意，在化作天馬的昊天看來，卻格外扎眼，分明是在看他的笑話。
“你們！”
天馬形態的昊天心頭火起，尤其是元始那句混沌寶馬。
簡直是把他的臉面按在地上踩！
他怒喝一聲，猛地揚起后蹄，卷著翻涌的混沌氣流，對準最近的元始天尊就踹了過去！
元始天尊似是早有預料，周身清光流轉。
身形如幻影般輕巧避開，面上仍掛著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其余幾人也各展神通，或閃身退讓，或運起護體仙光，將四散的混沌氣流一一化解。
一時間馬車周遭氣流激蕩，勁風四散，倒平添了幾分熱鬧。
孫悟空在旁看得眉開眼笑，連連拍手叫好。
這番小小的沖突看似劍拔弩張。
卻意外驅散了先前的沉悶與尷尬。
他們幾個人實在是太苦了。
是被吳天強行控制的苦力，雖說吳天沒有殺他們，但也讓他們很不自在。
而且這混沌空無一物。
只有無窮無盡混沌之氣。
每時每刻，每分每秒看到的都只是同樣的場景。
幾人的心里頗為麻木煩躁。
這幾個曾經的洪荒至尊，此刻落到同樣的境地。
竟然生出了一些同病相憐的情緒。
甚至說，還多了些莫名奇妙的熟悉親近感。
以至于都能互相開玩笑了。
當然。
他們彼此之間仍然有算計，以前的仇怨也沒有忘記。
可在這茫茫混沌之中。
一共就只有他們幾個人。
彼此的存在反倒成了僅有的幾個能夠說話活躍氣氛的目標。
就這樣。
幾人帶著無奈，帶著隱忍。
帶著互相拆臺又彼此依存的鬧騰，馬車再度啟程，駛向混沌深處。
不知在混沌中行進了多久，這里的時間早已失去意義。
車廂內。
一直閉目凝神的吳天忽然心念微動，緩緩睜開雙眼。
目光穿透車廂與無垠混沌，落向馬車側前方的某處虛空。
“前面有東西。”
他的聲音平靜地傳到車外。
正在車轅上調息警戒的孫悟空與三清等人頓時精神一振。
“有東西？”
孫悟空眼中金光乍現，興奮地搓著手。
“嘿嘿，該不會是哪個不長眼的混沌魔神撞上門來？”
“還是又遇著新世界了？正好讓俺老孫活動活動筋骨！”
他始終惦記著立功和尋個新對手較量一番。
三清、接引、準提幾個人也是眼神一亮，心里快速盤算起來。
要是真有敵人或是發現了新世界。
那意味著立功的機會，是換取自由或是求取機緣的本錢！
連拉車的昊天都豎起了耳朵，馬蹄不自覺地放慢了速度。
可吳天接下來說的話讓他們全都愣住了。
“不是生靈。”
“不是生靈？”
元始天尊皺起眉頭，下意識地反問。
“混沌里頭，不就是混沌魔神，要么是其他世界的修士嗎？”
“不是生靈還能是什么？”
老子眼中閃過思索的光，沉吟道：
“尊主的意思難道是……某種死物？”
“又或者是混沌自然衍生出來的奇特東西？”
通天教主周身氣息變得鋒利。
“管它是什么，既然靠近尊主的法駕，就是冒犯！”
準提也面露疑惑：
“不是生靈，還能自己在混沌里移動？還能被尊主特意提起，想來絕不一般。”
大家越來越好奇了。
三清、接引、準提等人心里的疑惑更深。
元始天尊沉聲向車廂方向問道：
“尊主，既然不是生靈，能不能讓我們靠近看看，探個究竟？”
吳天的聲音依舊平淡，從車廂里傳出來：
“不用你們過去，它已經自己過來了。”
“什么？過來了？”
這話一出，眾人心里都是一緊。
他們還沒主動去查探，那未知的東西居然就朝他們來了？
在這茫茫混沌里，這么目標明確地靠近，不由得他們不警惕。
孫悟空攥緊金箍棒，三清等人運轉法力，進入戒備。拉車的昊天也繃緊肌肉，準備沖鋒或閃避。
“不必緊張。”吳天的聲音傳來，“其中并無兇險，它已到近前，你們自己看。”
眾人聞，心弦稍松，好奇心起。
他們各施神通，朝馬車前方的混沌區域望去。
下一刻，所有人僵在原地。
孫悟空撓臉的手停在半空，元始天尊瞳孔收縮，老子捋須的動作也頓住了。
“這是……一顆星辰？”孫悟空出聲，語氣困惑。
正朝他們飄來的，是一顆星辰。一顆在混沌中沉浮的星辰。
但這顆星辰的狀態很詭異。
它通體灰白，不反光，反倒在吸收光線。
感受不到生命，星辰的能量與引力場也近乎消失。
它像一塊被榨干的石頭，表面布滿裂痕與坑洞，隨時都會崩碎。
它作為“星辰”的概念本身，已經“死”了。
“星辰……也會死？”
元始天尊不解。
洪荒的星辰，即便死星也蘊含星辰之力。
可眼前這顆，連“星辰”的力量都已湮滅，只剩下腐朽的空殼。
“萬物終結……就是這般模樣么？”老子低語。他從這顆星辰上，感受到一種寂滅之意，那是循環的終點。
他們還未回神，混沌深處又浮現幾道軌跡，是另外幾顆星辰。
它們大小不一，形態各異，有的拖著星環殘骸，但都散發著同樣的死寂與終結的氣息。
“這……”接引道人臉色更苦。
“如此多的死星匯聚……”準提神色凝重，與師兄對視，“絕非偶然！”
吳天沒有多，示意昊天繼續朝死星飄來的方向前行。
隨著馬車深入，四周的混沌氣流變得陰冷。
漸漸地，前方的死星變得密集，形成一條由星辰尸骸鋪就的道路。
當馬車穿過一片混沌氣旋，眼前的景象讓眾人失語。
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座世界的墳墓。
無數大陸板塊破碎懸浮，邊緣參差。
板塊上有倒懸的山川，干涸的河床，凝固的巖漿。
無數熄滅的星辰散布在虛空中，與大陸殘骸交織，有些碰撞堆疊，形成尸骸山脈。
曾經的海洋，如今是漆黑的坑洞，或凝結成毫無生機的冰原。
那并非寒冷，而是死寂的凝結。
死亡法則濃郁到化為實質，形成漆黑的雪花飄落。
一片雪花落在巖石上，巖石便化為齏粉，被從存在層面抹去。
時間法則在此地紊亂，一片區域光影變幻，時而加速，時而回溯。
空間結構脆弱，布滿裂痕，不時有區域塌陷，露出虛無，然后又被混沌填滿。
這是一片宇宙墳場，一個世界被毀滅后留下的殘骸堆。
通天教主瞳孔收縮。
周身誅仙劍氣都不自覺地微微鳴響，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字一頓道：
“此乃……一方世界徹底崩滅后所形成的……無盡殘骸！”
“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大劫，竟能……葬送一整座世界于此？！”
眼前的景象，讓時間與思維都仿佛停滯了一瞬。
即便是三清這般自開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的古老神圣。
此刻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們見證過龍漢初劫的慘烈，經歷過巫妖大戰的崩天裂地。
甚至親身參與過席卷三界的封神之戰。
但沒有任何一場災劫，能與眼前這片無垠的死寂相提并論。
“無量天尊……”
許久，老子才緩緩吐出四個字。
他那雙仿佛能映照萬古變遷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一種純粹的空洞。
他一向以清靜無為、順天應人為道。
認為萬物自有其輪回生滅。
可眼前的景象，卻徹底顛覆了他對“滅”的認知。
這并非循環的一環，而是終結本身。
這不是道的演化，不是世界的自然壽終。
他修行至今，只知有‘寂’，而不知有‘滅’。
此地……連‘道’本身都已死去。
元始天尊的面容緊繃。
他下意識地抬手，劫劍顯現而出，其中蘊含的極致破滅之力的灰色氣流在指尖縈繞、盤旋。
他能感受到這縷力量的恐怖。
那是輕輕松松就足以撕裂混沌，重開地火水風。
毀滅世界的力量。
但，奇怪的是。
他將這股力量與眼前所見的廢墟相比時，卻發現二者有一些奇怪的區別。
這柄劍之中蘊含的是劫，但這里卻是一切的毀滅，萬物終焉。
甚至是連秩序與法則都被一同抹去了。
怎么想怎么奇怪。
元始天尊略微猶豫一下，才開口沉聲道：
“這里的法則似乎也都被破壞……不應該說是被抽走了。”
“你們看那些陸地之上的撕裂，看起來并不是被某種攻擊，或者爆炸摧毀
“反而更像是……一塊完整的玉璧，其內在的某種能量被憑空取走，只剩下脆弱的石質，然后自行崩碎。”
“能做到這一點的力量……怕是我等全力出手，也只能毀其形，而不能傷其根。”
事實上，其他人也都反應過來。
這里看起來混亂無比，但其實無比干凈。
沒錯，就是干凈。
干凈到連一絲法力殘留、一塊法則碎片都沒有。
干凈的簡直是不可思議。
就算是在混沌之中，也是有法則存在的。
但這里卻真的沒有。
實在是太古怪了。
通天也已經皺緊了眉頭，心里緊張起來。
那不是害怕。
而是在面對一種無法理解，根本就想不明白的存在之時。
一種本能的忌憚。
混沌魔神再強大，好歹也是真實的存在。
一刀砍過去也會受傷。
但這里詭異的情形，實在是讓他無法理解。
心里有些莫名的毛骨悚然。
他不敢有絲毫松懈，連忙仔細催動神識鎖定在一塊漂浮而過的、不足百里的大陸碎片上。
他伸出手，隔著遙遠的距離，神念化作無形的觸手。
輕輕撫過那參差不齊的斷裂邊緣。
“不對。”
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
“這不是爭斗！”
“吾等曾見識過魔神之戰，世界碰撞，法則的對抗會留下無法磨滅的烙印，如同兩柄絕世神兵對砍留下的缺口。”
“但這里……沒有對抗的痕跡。”
“更像是一塊海綿，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其中所有的‘水’都被擠干，然后被隨手撕碎，丟棄在此。”
通天感知到的東西實在是太過于震撼。
他連忙收回神念，臉色鐵青。
在面對自己無法理解的東西時，所感到的巨大沖擊與茫然。
接引道人閉上了雙眼，面上的悲苦之色前所未有地濃郁。
他雙手合十，試圖以自身大法力去感應此地殘留的生靈意志，口中默誦往生經文。
然而。
他的神念剛剛觸及那片區域，便如同水滴落入滾油。
瞬間被一股由無量絕望、無盡死意匯聚而成的黑色洪流所吞噬、侵染。
他身體猛地一顫。
悶哼一聲，一縷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滑落。
竟然受傷了！
準提一看這情形，嚇了一跳。
趕緊上前扶住接引。
他自己的臉色也變得發白，那股順著神念傳過來的死寂氣息，讓他渾身發冷。
“師兄，快把神念收回來！”
“這里的業力和怨念，已經跟世界殘骸徹底混在一起，變成這片墳場本身的‘規則’了！”
“它不再是能被超度的情緒，而是……一種法則層面的毒！”
“任何外來法力都會被它吞掉、同化！”
孫悟空在一旁扛著金箍棒，火眼金睛來回掃視。
金光所到之處，全是沉沉的死灰色，既看不到妖氣，也感覺不到魔氣，連個像樣的殘魂都找不著。
“邪門，真是邪門！”
他使勁抓了抓頭上的毛。
“俺老孫這些年沒少往地府跑，什么死法沒見過？”
“可從來沒見過這么……干凈的死法！”
“這地方就像被篩子翻來覆去篩過幾萬遍，連點骨頭渣子都沒剩下。”
“到底是誰干的？”
“這手法，簡直是太可怕了！”
眾人互相看著彼此，都在尋求一個答案，也都說了各自的猜測。
可是，好像不管怎么推論，都解釋不了眼前這種詭異的景象。
是無法想象的混沌災變？
還是被某種超乎想象的強大存在給摧毀了？
這些好像都不太合理。
如果真有人想要掠奪其他世界……就比如他們。
直接打過去就完了。
或者直接占領，或者操控世界將其吸收吞噬。
但這種情況與哪一種都不匹配。
越是這樣摸不著頭腦，也越是讓大家的心里沒有底氣。
眾人努力討論了一陣仍然沒能得出什么合理的解釋。
漸漸都沒了聲音。
他們的心也逐漸沉了下來，臉色越來越凝重。
元始收起了指尖的法力，通天也壓下了蠢蠢欲動的劍氣。
接引和準提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無力感和后怕。
最后，好像達成了某種無聲的共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道矗立在虛空之中的身影。
吳天。
在他們的認知之中，吳天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眼前如此詭異的情況，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合理的答案？
或者說，有什么猜測？
反正不管是什么，總比現在這么漫無頭緒的情況好。
而且，三清等人雖然有些不太想承認。
但也很清楚的一點。
吳天的存在，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底氣。
否則的話，他們在發現這里的情況那么怪異之時，早就第一時間離開了。
那還會繼續站在這里探查？
也正是因為他們一直與吳天為敵，才更明白這個敵人的強大。
彩虹更安心。
吳天也一直在掃視著整個廢墟，查看每一片不正常的地方。
試圖找出問題所在，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
但可惜的是，他這一次的確是沒有頭緒。
“這種景象，我也是頭一次見。”
“它的根源，可能是無法抵擋的混沌潮汐，也可能是超出了世界承受極限的戰爭，又或者……”
“是某些我們還不知道的存在干的。可能性很多。”
吳天搖了搖頭。
他知道自己這種回答會讓眾人更加緊張，但不懂裝懂才更致命。
尤其是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之下，任何地方的疏忽，都會引發大麻煩。
眾人看到他搖頭，果然產生了一陣騷亂。
但他們畢竟都是洪荒頂級修士，很快就鎮定下來。
老子定了定神，上前一步，代表大家躬身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