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元燕等人都很明白他此時的神色是什么意思。
賀拔岳的安排在他們之前看來都是萬無一失,關隴大軍主動沖出天武川求戰,事實證明也是絕妙的好棋,林意若不能及時趕到這里,關隴大軍便會贏得這一場戰爭的勝利。
天武川這里的安排如此,那北魏遺族那里,恐怕也要出現林意這樣的意外,才有可能改變最終的結果。
元燕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此時有一名軍中的醫師正在幫她包扎受傷的雙手。
她強忍著一波波沖到腦海之中的痛意,咬牙道:“那按照之前的計劃,現在阿柴諄那些人應該已經和北方遺族交手?”
“按時間上來說,肯定是的。”于積射自己也有些不解。
強大的修行者之間的戰斗,自然會引起劇烈的天地元氣波動。
北方遺族那些人距離這片戰場并不算遙遠,只要爆發戰斗,不管這片戰場上的戰斗如何劇烈,以他們的修為,也一定可以感知到。
但到目前為止,卻似乎并沒有這樣的天地元氣波動傳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好像并沒有劇烈的戰斗發生。”他現在已經確定林意行一致,所以心中的驚恐和茫然也已經漸漸消退,他皺著眉頭道:“但按時間而,戰斗都應該結束了。”
元燕看了林意一眼,說道:“若是沒有意外,應該是出于白月露自己的選擇,若是在勝利沒有任何希望的情形之下,她或許會根據對方的意圖,直接選擇投降,以避免北方遺族無謂的死傷。”
“如果換了是我,在這種情形之下,我或許也會做這樣的選擇。”她說到此處,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認真想了想,然后更加確定道:“她比我更了解你,所以她應該會做那樣的選擇。”
“我希望是這樣。”林意點了點頭。
白月露在北魏一直都是元燕的影子,元燕當然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她,最為關鍵的是,能夠成為元燕的影子,她們兩個人在很多地方都必定有相似之處,包括對于事物的看法。
而此時這樣的推斷,也是林意希望見到的結果。
白月露見過更多他的戰斗,在此之前,也比元燕更清楚他的修為進境。
如果說她已經判斷出這些幽帝后人的用意,那她便是相信在他們這樣的設計之下,林意依舊有可能獲得勝利。
只是他和白月露此時并沒有因為這樣的推斷而心情有所輕松。
因為他們這里是感知不到北方遺族那邊的氣息,但北方遺族和阿柴諄那邊,卻應該可以感知到這里的氣機變化。
如果說白月露感知到了自己的到來,確定這里的戰斗會以他們的勝利而告終,最終更加促使她做出那樣的決定,那與此同時,阿柴諄和賀拔岳安排在那邊的人,也會很快知道這里戰爭的結果。
在他們原先的計劃里,這里當然是要以關隴方面的勝利收場。
但現在這里的結果已經改變,阿柴諄和賀拔岳的那些人,他們接下來會如何應變,這便很難說。
早在黨項時,他和夏巴螢便都很清楚阿柴諄是個危險角色,之所以暫時沒有收拾阿柴諄,只是因為黨項和吐谷渾需要盡可能的穩定。
暫時的穩定可以讓夏巴螢迅速的收攏各部分勢力,而大量的征戰必定會讓民生困苦,讓她的統治沒有說服力。
而她也可以借阿柴諄的手迅速收拾吐谷渾的那些皇族勢力。
阿柴諄無疑是很有野心也不甘寄人籬下的角色,但在賀拔岳這些人插手之前,對于他和夏巴螢而,也只是個需要一定的時間對付的小角色而已。
但事實證明,當這些擺布棋局的人移動這些棋子時,這種角色也迅速變得危險起來。
“我們對賀拔岳都了解得不多,我沒有
見過他的出手,但西方巡王,還有殷籬歌她們卻都很看重賀拔岳。”于積射知道林意和元燕等人此時需要知道更多的訊息,于是他沒有什么停留,接著說道:“按我們的推測,他的修為肯定比我們要強,因為從十余年前開始,他的父親賀拔度都似乎已經不能左右他。他的真元修為按我來看比魔宗應該比不上,但比南朝皇太后應該可能要強一些。”
林意看了他一眼,表示贊許,但沒有插話,只是等著他快些說下去。
“魔宗去了海外,因為沈約的兒子沈念在海上。”
于積射仔細的看著林意等人的神色,看著林意這些人的神色變化,他就知道林意等人應該對沈念也并無所知。于是他馬上飛快補充道,“沈約是想沈念成為幽帝那樣的角色,但他生怕有人在沈念變得和他一樣強大之前,便被人殺死,所以他讓他的一名好友陪伴沈念一直在海上漂泊,沈念應該可以感知到我們在哪里,但我們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海上何處。”
聽到此處,林意終于忍不住了,他知道自己和吳姑織等人之前在荒園里的某個推測成了事實,于是他忍不住插話道:“所以沈約其實是你們之中最強的那個,從某種意義上而,他可以算是凌駕于你們所有法王和神將之上的那個人?”
“可以這么說。”
于積射毫不猶豫的答道:“數十年前,我們這些人雖然都和幽帝的傳承有關,但都散于天下各處,甚至絕大多數人都不知曉各自的存在,很多人也沒有現在這么強大。但沈約逐一將我們這些人找了出來,與此同時,他還幫我們補缺了一些功法,甚至還發掘了一些遺跡,我們之中有些人的本命法器都是他幫忙找到的,其實若是沒有他的存在,可能最多除了南天三圣之外,還有個北方數圣?但恐怕絕對不會有你們現在所說的幽帝后人的說法。他雖然只得了幽帝的那門至高功法,當然不能算是真正的幽帝,但他真的很像那種最強的統帥,將散落在人世間的散兵游勇重新找了出來,匯聚成了幽帝的軍隊。”
“所有他之前留在人世間的身份,很多也是假的。”
林意眼中有了些寒意,他看著于積射,道:“那何修行呢,他成為南天三圣之中僅次于沈約的那一位時,他知道沈約的來歷,知道你們的存在嗎?”
“他是和沈約同時變得強大的,在他很強時,我們和他還有很大的距離。”于積射搖了搖頭,他當然也知道林意是此時的劍閣之主,他很清楚林意想聽到的是什么樣的答案,他認真的說道:“如果讓我來判斷,在沈約看來,何修行便和現在我們眼中的魔宗和你一樣,是人間對于我們而最大的威脅。只是當時的威脅只有他一個,現在有你和魔宗兩個。所以他最終停留在南朝謀劃,最大的原因,便是阻止何修行超越他。”
林意沉默下來,他有些感傷,有些生氣,也有些驕傲。
從某種意義上而,沈約也算是他的老師,只是后來他的經歷,卻似乎很自然的和劍閣的命運聯系在一起,以至于現在所有人也都只覺得他是何修行的弟子。
但不可否認,沈約當然是個很強很偉大的修行者。
而且就如這些人都對他不夠了解之外,他和吳姑織等所有人也都不能真正的了解沈約的內心所想。
沈約引領他修行大俱羅,或許還可以用那大俱羅根本就有些虛無縹緲來解釋,根本看不清前程,但沈約教了他師兄那種絕世的身法,到底是為了什么,難道真的只是為了他海上的這個兒子?
于積射有些適應了和林意的交談,他有些自如起來,主動說道:“沈約將我們所有人匯聚起來,自然也不是毫無索取的付出,他和沈念所修的功法,本身便是幽帝至高的功法,凌駕于我們所有人的功法之上,我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每日修行獲得的真元,其中便會有一部分自然的通過和他們的氣機聯系,變成屬于他們的真元。”
“怪不得。”
林意還沒有說什么,元燕就已經忍不住冷笑,“怪不得何修行在荒園之中,始終覺得有戰勝和超越沈約的可能,但最終還是被沈約困死荒園,原來沈約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修行,而是很多人在替他修行。”
“他們兩個人都是天子驕子,若是始終公平,誰勝誰負,也未可知。”于積射也不敢多過辯駁,他只是忍不住說道:“沈約或許在真元修為上占優,但他或不是被人偷襲受傷,或許何修行也很難有超越他的機會。”
“他被人偷襲受傷?”元燕微微一怔。
“終究還是會有人想取而代之,還是會有人不甘心。不知道是誰,但我們之前一直暗中推測,要不是這西方巡王,就是賀拔度。”
于積射看著她解釋道:“當年他在和何修行決定南朝走勢,也就是擊敗何修行讓何修行自困荒園的那一戰之后,有數名強者乘著他受傷對他進行了偷襲,那數名強者雖然都被他擊殺,但他后來傷勢應該是極為嚴重,導致了他壽元迅速耗減。”
元燕深深的皺起了眉頭,“所以如果沒有你說的那次偷襲,他也不會那么快壽元將盡,不會那么快就拉著何修行一起離開世間。”
于積射點了點頭,“后來我們自己也追查了許久,但大多數人心中恐怕都是一樣的想法,恐怕最好是他和沈念無法再汲取我們的真元,所以我們的追查,自然也很馬虎,追查不出真正的結果。我是自知和他相距太遠,但我們這些人里面,在他再次負傷之后,肯定也有人有了更多的想法,所以他根本不敢讓沈念踏上陸地。伴隨著沈念的那名僧人卻是不亞于這些巡王的強者,所以這些年來,倒是也沒有人敢出海去對付沈念。”
頓了頓之后,于積射很有深意的說道:“后來沈約雖死,但有沈念和那名僧人的存在,我們絕大多數人還是會想著,遲早沈念還是會回來,他還是會和沈約一樣強大,所以我們這些人這些年還是足夠安定。直到賀拔度利用魔宗引開北魏皇室的力量,直到他去搶奪幽冥神蠶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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