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明義清了清嗓子,推開門走了進去。看到這場景,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張書記,沒必要這樣吧。齊永林書記已經同意400萬的方案了,您怎么也是一縣之書記,臨平縣一年財政收入怎么也有個兩三千萬吧,不至于這樣啊。”
張慶合趕忙拿手絹擦了擦眼淚,說道:“羅局長啊,不是因為這事兒,是其他事兒。”
張慶合本想隨便找個事兒敷衍過去,畢竟這事兒不光彩,說出去丟臨平縣委縣政府的臉。他馬上調整情緒,問道:“你是說齊永林市長批準了400萬?”
羅明義說道:“對,準確來講是399萬。400萬的話,給你們150萬,平安縣就250萬了,領導忌諱這個,所以一拍板給了399萬。張書記,我覺得你們縣里干部太不實在了,之前說300多萬就能搞定,現在張嘴就要400萬,是不是覺得領導來視察,湊著這個機會,想多要點啊?”
張慶合沒想到羅明義不當財政局局長后,說話這么直接,讓自己有點下不來臺。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哎呀,無論給多少,我們臨平只取150萬啊,399萬也是300多萬嘛,這是充分說明,咱領導關心紅旗啊。羅局長,這還得感謝您為我們說了好話啊。沒了你們市里領導的支持,縣政府根本運轉不起來。”
羅明義說道:“張書記,這事兒說好了,咱就別扯了,趕緊去會議室吧。齊永林書記都覺得你們不太尊重人,正談判呢,人都跑了,這還怎么談?直接給你們判了,您找誰說理去?”
三個人一起朝著會議室走去。齊永林心情不錯,一邊抽著煙,一邊靠在椅背上,聽著平安縣幾個人關于平安高粱紅酒廠的匯報。
齊永林看到羅明義、張慶合、吳香梅三個人進來,一開始沒看他們,這是他作為曾經市長的姿態。畢竟臨平縣在關鍵時候掉了鏈子,讓談判差點談不下去。
直到羅明義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齊永林的臉色才舒緩開來。他看著張慶合和吳香梅,似笑非笑地說:“哎呀,我剛才都說了,遇到困難解決困難,哭可解決不了問題。”
聽到這話,吳香梅和張慶合兩人有點不好意思,領導誤會他們是因為談判的事兒哭了。不過這時候也只能將錯就錯。
張慶合說道:“各位領導,實在不好意思,剛才出了個突發情況,跟何書記來調研有關,這不已經處理完了,咱們現在接著開會。”
齊永林說道:“你們的事兒處理完了,我們的會也開完了。這樣吧,建勇,你給大家通報一下我們達成的工作方案。”
方建勇馬上抬起頭,十分平和地掃了眾人一眼,說道:“那就按照齊書記的委托,我把這次談判的初步情況做個總結。東投集團出資399萬的時候,會議能達成這樣超出預料的共識,齊永林在這件事上如此大方,大手一揮就是399萬。
聽完方建勇的總結,齊永林說道:“今天就先這樣吧。明后天我跟瑞鳳聯系一下,讓她出席見證咱們的簽約儀式。”轉身又對羅明義說道:“明義,這是咱們東投集團第一個大項目,得搞得隆重、熱鬧點。既然縣里的同志都忙,我們就不打擾了,走了。”
說完,齊永林很利索地起身,對面一個工作人員小跑過來,幫他拿上公文包。
張慶合帶著歉意說道:“哎呀,齊市長,實在不好意思,無論如何,晚上吃個飯再走啊。”
齊永林揮了揮手,說道:“吃飯就算了,晚上還有事兒。等簽約儀式的時候,咱們再一起吃飯。”
張慶合陪著齊永林一邊說一邊走到會議室外面。臨近上車的時候,齊永林看著張慶合說道:“老張啊,你年齡也不小了,做事還是要穩重些,別慌里慌張的。”
張慶合心里清楚,大妮子的事兒和這次談判的事兒比起來,確實不算啥大事。但自己離開會場,是因為大妮子,可不只是因為大妮子。還是以退為進,給東投亮明態度,有時候,退場比上場更有意義。
張慶合帶著一絲歉意說道:“齊市長,我可比您多吃了十年的飯啊。不過,就算再修煉十年,也達不到您這處變不驚的境界。”
齊永林抬頭看看天空,夕陽西下,晚霞絢爛,火燒云染紅了整個天空,也映紅了每個人的臉。他感慨道:“我呀,大起大落都經歷過,這些都看慣了。不多說了,不管從哪個角度講,你們這種精神,我還是很欣賞的。具體的,你們跟羅明義同志對接,好吧?”
兩輛锃亮的皇冠車緩緩駛離,揚起的塵土在夕陽余暉下顯得格外落寞。鄭紅旗站在原地,瞅著張慶合,一臉好奇地問道:“老張啊,你這葫蘆里到底賣的啥藥呢?齊永林市長在錢這事兒上,向來都出手大方,你真的掉眼淚,格局低了呀……”
張慶合像是沒聽見鄭紅旗的調侃,背著手,目光朝著西邊那片空曠的土地指了指,說道:“今晚咱就在臨平吃晚飯吧。”
鄭紅旗咧著嘴笑了笑,說:“你就是想攆我走,我也賴著不走。”
張慶合深深地嘆了口氣,神色愈發凝重,緩緩說道:“是這么回事兒。村里有兩個小孩,爹媽都沒了,缺衣少食,可憐得很啊,村里人都不把他們當回事兒。那個大的,才八九歲,卻被……被……”張慶合嘴唇囁嚅了好幾遍,才把那殘忍的遭遇說出口。
鄭紅旗心里“咯噔”一下,瞬間明白了張慶合的意思,氣得咬牙切齒,罵道:“這些個王八蛋,簡直就該千刀萬剮!不過話說回來,這事兒也用不著你一個縣委書記親自去處理吧?交給朝陽去辦不就行了?”
張慶合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這么個理兒。我打算讓這兩個小孩接受何書記的慰問,得讓領導知道,有些政策在下面執行的時候,出了大問題,群眾意見大啊。”
鄭紅旗作為縣委書記,對計生工作那是感觸頗深。平安縣每年的計生排名,一直都是倒數第一,鐘毅在任的時候是這樣,鄧牧為那會兒也是如此,等他接手后,變成了倒數第二。而臨平縣呢,更是從第一梯隊直接掉到了最后一名。
鄭紅旗一邊走,一邊背著手,說道:“老張啊,以前搞計生工作,平安縣老是倒數第一。鐘書記在的時候是這樣,鄧書記在的時候也沒變過,到我這兒才成了倒數第二。你們臨平倒好,從第一梯隊一下子跌到了最后一名。這事兒啊,只能悶頭干,不能往外說。要是鬧到臺面上,組織上肯定得處理你。”
張慶合也背著手,步子不緊不慢,語氣堅定地說:“我可不能因為怕被處理,就不講實話。你得好好想想,現在好多老百姓都想方設法生男孩,好多女孩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沒了。十年后,這問題可能還不明顯,可20年、30年、40年后呢?那些男孩到時候娶誰去?怎么成家?到時候不就跟以前似的,得花錢買媳婦嗎?”
鄭紅旗點了點頭,說道:“老張,你這操心操得可真長遠。眼下這事兒,你到底打算咋處理?真要讓何書記慰問這兩個小孩?你就沒考慮過這對市委、市政府會有啥影響?現在分管這工作的唐瑞林市長,要是知道出了這么大簍子,他心里能痛快嗎?”
兩人就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踱步,你一我一語地聊著。張慶合眉頭緊鎖,神色凝重,說道:“紅旗啊,這種事兒可不是個例。之前我和香梅還因為這事兒爭論過一回,現在香梅在思想上倒是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就拿大妮子這事兒來說。你看看,好多地方都因為類似的事兒,頻繁出亂子。我想來想去,有些事兒就得大膽地擺到明面上。咱雖然沒本事解決,可咱得相信上級領導有能力、有智慧去處理這些難題。只要政策稍微調整一下,給大家一點寬松的空間,問題也不至于這么嚴重。至于大妮子這事兒,那些涉案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必須依法嚴懲;第二,只要何書記來慰問咱們臨平的困難群眾,我就安排大妮子去接受慰問,得讓領導看到最真實的情況。”
鄭紅旗也是背著手道:慶合,慎重啊,最起碼,這事你要給市里先通個氣,萬一領導發了火,我怕你們兜不住啊。
張慶合皺著眉頭道:紅旗啊,咱們,什么時候說個真話,都這么難了!
而在東原,市教育局長老孔還是找到了雷紅英,讓這位前市長夫人出面活動活動。
雷紅英抹不開面子道:哎呀,孔局長,我這個,公安局也不認識人,我只有再找一找老齊,請他出面。
是是是,我聽他們內部人田主任說了,他們那邊使了錢,主要是我侄子,這等著安排啊。
雷紅英道:風氣不正,烏煙瘴氣,這樣,我晚上去酒店找老齊,讓他出面給他們打個招呼,不過我不保證老齊能辦成!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