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長常云超拋出“誰會是副市長人選”的疑問后,眾人瞬間來了興致,你一我一語地熱烈討論起來。
周海英滿臉興奮,率先開口:“哎呀,姐夫,不用想,我覺得下一個副市長肯定非你莫屬嘛!”
常云超輕輕放下手中的酒杯,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無奈地擺了擺手:“就我還想當副市長?算了吧,算了吧!齊永林那關我都過不了。再說了,齊永林和鐘書記之間矛盾那么深,一來齊永林肯定不會推薦我,二來就算他推薦,鐘毅書記也不會同意的。”
周海英皺了皺眉頭,說道:“哎呀,如果不是我們家老爺子思想那么頑固,我完全可以給他打個招呼,讓他給鐘毅打個電話說一聲,這事兒不就解決了嘛。”
丁剛夾了一口菜,吃得津津有味,隨后喝了口茶,將食物咽下去后,接著說道:“姐夫,我覺得這事兒可以運作一下嘛。再加上咱唐市長也在這兒,讓唐市長在常委里面幫你說幾句話,市政府秘書長本來就是副市長的熱門人選呀。”
唐瑞林面色平和,一邊慢悠悠地品著菜,一邊微笑著說道:“要想當副市長,最關鍵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市委副書記鄧牧為,現在組織部長空缺,鄧牧為代管組織部,只要鄧牧為推薦,這關鍵的一步就算走完了。另一個嘛,就是市委書記鐘毅,鄧副書記推薦之后,鐘書記點頭認可,在常委會上,我相信齊永林也不可能提反對意見,畢竟你是他的秘書長,如果他連你都反對,那還有誰值得他支持呢?只要市委推薦上去,基本上,省委組織部那邊就是走個程序。”
羅騰龍在旁邊聽完,興奮得兩眼放光。如今他剛結束近一年的勞動教養,出來后做了不少生意,手頭并不缺錢,趕忙說道:“姐夫,你就想辦法爭取一下吧。如果你當了副市長,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們騰空公司在東原的生意,那必定如日中天。”說完,他眼神急切,一拍胸脯,“姐夫,該砸錢就砸錢,缺多少您張口。”
常云超輕輕晃著手中的酒杯,看著杯中的酒水蕩起一圈圈漣漪,略作思索后,淡然一笑說道:“鐘書記、包括鄧書記,他們都不是收錢的人。就說齊永林市長,膽子再大,也只是在麻將桌上多贏幾把,大家都知道,在這一點上,他們都能挺直腰桿說話。”
羅騰龍一臉不屑地哼了一聲:“不收錢?領導不是人啊?不收錢,他當官做什么?”
周海英坐在旁邊,伸出手輕輕打了一下羅騰龍的肩膀,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常務副市長唐瑞林,說道:“你把領導干部都看成什么了?人家是為人民服務,可不是為人民幣服務。”
羅騰龍十分不屑地小聲嘀咕著:“商品經濟時代,不就是為人民幣服務嘛。”
唐瑞林自然知道這些二代們平日里說話直來直去,不喜歡藏著掖著,他也不生氣,只是淡然一笑說道:“小羅呀,雖說你這話糙,但理還真不糙。從根本上來說,人都是有私心的,只不過這私心不一定是為了錢,有的是為了權,有的是為了名,有的是為了利。就拿鐘書記來講吧,鐘書記是個有大局觀的人,但既然是人,感情就復雜得很。我給你們舉個例子,你們說鐘書記現在最大的遺憾是什么呀?”
眾人面面相覷,相互看了一眼,都沒有說話,顯然都在等著唐瑞林揭開謎底。
唐瑞林會心一笑,接著說道:“鐘書記最大的遺憾,就是年齡太大了,再過兩三年,就到退休年齡了。可他當市委書記才多久呢?滿打滿算不到兩年,能不遺憾嗎?”
眾人聽完,都覺得甚有道理,不管是出于真心還是只是面子上的應對,都紛紛點頭稱是。
唐瑞林接著說道:“既然有遺憾,那就得想辦法彌補。所以,到了這個年齡的領導,最大的特點就是大力培養扶持年輕干部,或者直白點說,就是扶植自己信得過的干部。所以大家才會看到,鐘書記推薦的幾位同志,當然,鄧書記除外,像平安縣的張慶合同志、廖自文同志、劉乾坤同志,還有你們公安局的副局長李尚武同志,都是鐘毅同志提拔重用的。但目前來看,在市政府,還沒有鐘書記一手提拔起來的干部。雖然鐘書記在市委擁有絕對權威,可在市政府,他說話就沒那么好使了。為什么呢?因為市政府沒有鐘書記培養起來的干部,反倒是齊永林市長提拔了老臧。所以我斷定,這個副市長的人選很有可能是來自平安縣的干部。”
羅騰龍夾起一顆花生,猛地將筷子往小碗上一拍,大聲說道:“如果不送錢,我就不信鐘毅能平白無故推薦他當副市長。”
唐瑞林淡然一笑,端著酒杯指了指羅騰龍說道:“膚淺。”
常云超雖然知道自己不太可能被推薦為副市長,但聽到副市長可能來自平安縣,心中一陣無奈,還是點了點頭,端起杯子說道:“唐市長,我知道您說的是誰。”
眾人的目光瞬間齊刷刷地落在常云超身上。常云超也端起酒杯,很是深沉的笑了一聲說道:“光明區區委書記,劉乾坤。”
眾人聽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唐瑞林也笑著端起了酒杯,說道:“秘書長果然不愧是秘書長,政治上就是成熟。”
另一邊,市長齊永林在辦公室一直待到七點鐘,直到雷紅英打來電話,他才極為無奈地起身,收拾好桌上的文件,關燈鎖門,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回家。
一進家門,看到女兒齊曉婷,他本想發火,可想到汽車的事情已經有了定論,也不想把家里搞得雞犬不寧,便強忍著把火壓了下去。他走到餐桌旁坐下,說道:“曉玲呀,最近工作怎么樣?”齊永林平日里少有在家里吃飯,只要一上桌,問得最多的就是齊曉婷的工作。
齊曉婷分配到東洪縣稅務局已經一年,對各項工作早已熟悉,她一邊給父親盛飯,一邊說道:“爸,現在我還是覺得企業的負擔有些重。像有的個體工商戶,開個代銷點,一年也掙不了幾個錢,誰愿意交稅啊?現在收稅的環境很惡劣,我們局里的男同志經常和小商小販們起沖突。”
齊永林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凝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現在財政包干,首先要交給國家,剩下的才是縣里的。如果不強硬一些,交了國家的,縣里就揭不開鍋了,工資怎么發,政府又怎么運轉呢?這本來就是個矛盾點。你是女同志,以后就盡量別跟著去一線收稅了,在辦公室搞搞后勤就行。”
齊曉婷皺了皺眉頭,說道:“爸,一看你就是沒有基層工作經驗。男同志對付男同志還行,但男同志對付婦女同志就沒轍了。上次去一個鄉鎮收稅,一個婦女直接把上衣一脫,幾個男同志是收也不敢收,走又走不了,被群眾圍起來了。最后還是我們幾個女同志上去,先把衣服給人家穿好。”
雷紅英在一旁聽到,忍不住說道:“收稅收稅,老百姓掙個錢容易嗎?干個個體戶還要交營業稅,收的稅也沒見補貼到學校食堂上。你看咱學校的學生,哪一個不是面黃肌瘦的。如今搞計劃生育的、收公糧的、工商所的,再加上稅務,老百姓嘴里可沒少罵。別去干收稅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抓緊時間把她調到市上來,再不濟就到光明縣當個老師也好。”
齊永林微微皺眉,說道:“哪還有什么光明縣,現在都改成光明區了。再者說,年輕人在基層歷練歷練沒壞處,我如今一直卡在這個位置上,不就是缺少基層工作經驗嘛。”說完,他突然想到那輛紅色轎車要退回去,心里不禁有些心疼女兒,以后她來來回回要坐公共汽車了。于是又說道:“曉婷啊,你媽說的也有道理,實在不行,這樣吧,你就到光明區稅務局吧。”
齊曉婷聽完,馬上放下筷子,說道:“爸,你可是給我說過,咱們不能搞特殊。我要在基層干滿三年,再說調動的事,現在才一年,我可不會回來。”
齊永林無奈地笑了笑:“現在形勢有些變化,你那邊紅色汽車要還給人家,光明區離東紅縣又沒有直達的公路,你一個人上下班不方便。”
雷紅英聽到,馬上看向齊永林,問道:“汽車為什么要退?就算女兒回到光明區來,這汽車不汽車的有什么關系?”
齊永林也放下筷子,嘆了口氣,頗為無奈地說道:“汽車是秦大江的,秦大江被紀委調查后交代,他給我們家提供了一輛汽車,現在我們必須退回去。退回去之后,大不了我們再想辦法買一輛。”
聽到要買一輛汽車,雷紅英頓時不高興了,抬頭看向齊永林,提高音量說道:“你知道一輛汽車要多少錢嗎?十多萬塊錢呢,你拿什么買?就我們兩個的工資加起來,一年才多少錢?車不退也不買,只要他們有本事,就從我們家把車開走。我還就不信了,車在我名下,他們能開到哪里去?這車又不是送給你的,是送給我的。”
齊永林聽完,一臉震驚地看著雷紅英,說道:“雷紅英,你說什么?車在誰的名下?車不是在秦大江家屬的名下嗎?”
雷紅英不屑地哼了一聲:“這不是汽車買了不久,秦大江的媳婦說這車是送給咱們的,就過戶到咱名下了。我和她去辦的手續。”
齊永林聽完,一拍腦袋,焦急地說道:“這事兒你怎么不跟我說?”
雷紅英一臉不在乎:“跟你說?跟你說什么說?這才多大個事兒,還跟你說。”
齊永林著急地站起來,說道:“多大個事?這車值十萬塊錢,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家都買不起,你怎么能把名字過戶到你名下呢?”
雷紅英不以為然:“哎呀,你別大驚小怪的。這車本來就是咱們在用,過戶到咱名下,有啥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