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剛憨厚一笑,說道:“姐夫,您不會是受秦大江所托,來給這小子求情的吧?海英的意思,可是要把這小子往死里弄。”
周海英和常云超的小舅子羅騰龍關系非同一般,算是穿一條褲子的兄弟,丁剛自然也沒對常云超隱瞞。
常云超知道,周海英一直被齊永林壓制著。想當年,光明縣委書記,自己的老搭檔出事之后,周海英曾活動過那個位置,鐘毅也有點心動,但在五人小組會上,齊永林堅決反對。后來自己離開光明區到市政府任秘書長,周海英退而求其次,想謀求光明區區長的位置,齊永林又是堅決反對。
常云超眉頭微皺,緩緩說道:“剛子,城東派出所抓了個嫖娼的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市審計局局長秦大江。齊市長讓財政局長羅明義找到我,畢竟我在光明區當了多年的領導。我這次來,就是要把這個秦大江撈出去。”
丁剛一聽,眼睛頓時放光,他往四周看了看,壓低說道:“秦大江嫖娼?他都多大年齡了?”
常云超背著手,說道:“哎,這和年齡沒關系。你看臨平縣的老縣長羅正財,馬上都快60了,不還是因為嫖娼被抓了嘛。”
丁剛連忙說道:“姐夫,機會難得啊。趁著這個機會,咱們把秦大江搞下來。這小子平時可沒少干壞事,就是齊永林的一條狗。”
常云超見丁剛對秦大江如此態度,內心反倒多了一絲欣慰。他身為秘書長,按理說在市直單位領導里排名靠前,但平日里除了正常工作,齊永林從不帶他參加飯局和接待。常云超曾擔任過縣長,自然明白,自己和齊永林就是普通的工作關系,這意味著齊永林確實沒把他這個秘書長當成自己人。下面的書記、縣長、局長、主任,哪個不是察觀色,看齊永林眼色行事?齊永林對自己不冷不熱,底下一眾領導對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特別是這個秦大江和羅明義,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里。
常云超從兜里掏出煙,丁剛立刻幫他點上。常云超深吸一口,緩緩說道:“你打算怎么辦?”
丁剛說道:“這還不簡單,馬上對秦大江展開詢問,坐實他嫖娼的證據,然后交到市里面去。他這個局長恐怕就干不成了。”
常云超點了點頭,沉思片刻,又抽了兩口煙,說道:“這個辦法確實可行,但此時卻不能這么干。你想啊,齊永林已經讓羅明義來找我了,我也到城關派出所來了。要是和公安機關鬧到市上去,那我這個秘書長沒辦法向市長交代。再者,秦大江畢竟是齊永林的心腹愛將,你們直接把這事捅到市上去,先不說作風問題能不能免他的局長職務,光是把事情鬧大這一條,你們就徹底得罪齊永林了。不管怎么說,齊永林還是市長,都還是要在市長的領導下開展工作嘛,不然你們以后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丁剛給自己也點上香煙,略作思考后,說道:“姐夫,我有辦法了,咱們這么干……”說著,他壓低聲音,湊到常云超耳邊,細細說了起來。
丁剛說完,回到審訊室,趕忙對兩邊的民警說:“哎呀,你們怎么把人弄到上面去了?快快快,把人放下來,放下來。”
兩名民警一聽,對視一眼,雖然搞不懂丁剛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還是走上前去將秦大海放了下來。秦大海瞬間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丁剛沒給秦大海太多緩神的時間,說道:“大海啊,怎么樣?想清楚沒有?這錢是不是給你哥了?”
秦大海此時已到了崩潰邊緣,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不把大哥牽扯進來,這些人就拿大哥沒辦法,只要大哥還在,自己出去就是早晚的事。他十分虛弱地喘著粗氣,說道:“領導,領導,您就是弄死我,我也沒給我大哥送過一分錢呀。”
丁剛笑了笑,說道:“不見棺材不落淚,你是不是以為公安機關不敢動你哥?秦大海,你也太天真了。你哥在臨平算個人物,在東原市又算毛?王瑞鳳市長盯上他了,在大會上直接把他攆出去,能有多大的面子啊。這樣吧,我跟你說,你哥現在就關在我們這兒,你要不要去看看?”
聽到自己的大哥秦大江就關在隔壁,秦大海緩緩抬起頭,眼神中滿是疑惑。
秦大海硬著頭皮說道:“領導,我哥是審計局局長,哪些事能干,哪些事不能干,他比我清楚。”
丁剛一揮手,說道:“來,把他架出去,讓他看看對面的人是不是他哥。”說著,三個人走過去,一人架著秦大海一條胳膊,把他架到了派出所的院子里。秦大海眼睛瞪得滾圓,急切地搜尋著大哥的身影。只見對面一個房間里,確實有個和大哥模樣十分相像的人,一臉疲憊地靠在窗戶上。
丁剛故意說道:“怎么,還揉眼睛呢?是不是沒看清?”說完,他直接大喊了一聲:“哪個是秦大江?”
只聽見對面房間里靠在窗戶上的人,立刻精神一振,說道:“我是秦大江啊,你們什么時候把我的手銬給我松一松?”
說完,丁剛一拍秦大海,又把他拖了回去。回到房間后,秦大海一臉落寞與不甘,眼神變得呆滯起來。丁剛十分輕蔑地說:“怎么樣?看清楚了吧?那個人是不是你大哥秦大江?”
秦大海只感覺腦子亂如麻,雙手抱著頭,說道:“你們讓我想一想,好不好?”
就在這時,常云超在但文的陪同下,急匆匆地來到了關押秦大海的辦公室。常云超一臉歉意地說道:“哎呀,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這樣呢?快,按我說的,解開。”
城東派出所的所長已經帶著人跟在后面,常云超話音剛落,就將秦大江手上的手銬取了下來。秦大江甩動著雙臂,活動了一會,但看手腕處已經淤青。
活動了好一會,才趕忙握住常云超的手,說道:“哎呀,云超兄,來得及時,來得及時啊。您看我這手,再銬一會兒,絕對就斷了。”說完,他蹲下身子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肚子,頓時感覺到一陣酸爽。
常云超十分客氣地說道:“秦局長,都是誤會,都是誤會啊。您受苦了,我剛才已經狠狠批評了派出所的同志。”
秦大江做賊心虛,心中滿是愧疚,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帶著歉意說道:“哎呀,基層嘛,有時候忙起來,難免會出些差錯。咱們當領導的,得包容他們,對吧?”說完,他主動伸出手,與但文緊緊握在一起,說道:“但局長親自跑一趟,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等有時間,我一定好好請您喝頓酒。”
但文曾擔任過縣委辦主任,情商極高。他趕忙回應道:“秦局長啊,都怪我們工作不夠細致,才鬧了這么大誤會。回頭我們一定深刻總結經驗,這辦案效率確實有待提高,對待同志也過于嚴肅苛刻了。對相關同志,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
秦大江緊緊握著但文的手,笑著說道:“哎呀,真沒必要這么大動干戈。既然是誤會,那就讓它過去,咱把這事兒翻篇兒就行啦。”
眾人簇擁著秦大江走出辦公室。此時,司機早已將車穩穩地開到辦公室門口。但文殷勤地為秦大江打開車門,秦大江和常云超先后上了車。隨著一聲清脆的鳴笛聲,汽車緩緩啟動,平穩地駛出了城東派出所。
與此同時,在審訊室里,副局長丁剛緊盯著秦大海,眼神中透露出幾分不耐煩。他語氣略帶呵斥地說道:“秦大海,我真搞不懂你,在這兒死扛著有什么意義?你年輕,身體扛得住,可你大哥年紀大了,老骨頭老腿的,他能受得了嗎?現在你最好的選擇,就是配合公安機關的工作,爭取寬大處理,明天一早你就能回家。你不過是個做生意的,我們也不想為難你。”
秦大海連忙說道:“領導,我一直都在配合你們工作呀!”
丁剛一聽,更加不滿,提高音量說道:“配合工作?一年前的事,你到現在都不愿意說清楚,這叫配合?咱倆心里都明白,那些錢到底去哪兒了。你要是再不交代,秦大海,我們可就去找你哥問了。到時候,林華南、林華北都交代了,你哥也交代了,就你在這兒傻扛著。本來沒你多大事兒,可抗拒從嚴的方針,你不會不清楚吧?到最后,所有責任都壓在你身上,你可扛不住。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錢到底給誰了?在哪兒?”
秦大海此刻已瀕臨崩潰邊緣,剛才看到大哥被銬在窗戶鋼筋上的一幕,讓他六神無主。他下意識地將兩只腳不自覺地并在了一起。
這些細微的動作,自然沒能逃過丁剛敏銳的眼神。丁剛看著秦大海,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頓時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秦大海,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我最后再問你一次,說還是不說?”
這突如其來的一拍桌子,嚇得秦大海魂兒都飛了一半。他猶豫再三,終于緩緩點了點頭,聲音顫抖地說道:“說了明天早上真能回家嗎?”
丁剛十分蔑視的看了一眼秦大海道:政府說話還能有假。
秦大海猶豫再三,鼓足勇氣道:領導,我不認識你,你到時候賴賬咋辦,你得給我寫個條,按上手印。
丁剛聽完之后,會心一笑,說道:你小子,真是個聰明人,好吧,我答應你。來吧,拿紙來,我給你寫個保證書!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