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永林看著秦大江目光呆滯、神情恍惚的樣子,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喊了幾聲,秦大江才回過神來。秦大江連忙說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其實吧,我兄弟秦大海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不可能把這種壓箱底的話都告訴公安局的人。他們肯定是對我兄弟用了刑,齊市長,這是在搞誣陷,不僅誣陷我兄弟,還誣陷林華西書記的兄弟。我要求市紀委派出調查組,對臨平縣公安局局長李朝陽立案調查。”
齊永林倒是一臉淡定,等秦大江說完,他語氣平和地說道:“大江同志,你先別激動。臨平縣公安局那個李朝陽局長,好像還沒到副縣級吧,那就是個科級干部。科級干部歸臨平縣委和縣委組織部管理,就算林華西同志想讓市紀委插手,違背程序他敢嗎?就算不違背程序,李朝陽要是副縣級干部,你知道李朝陽是什么關系嗎?他是鄧書記的女婿,算起來和俞省長都有親戚關系。大江,咱們這個時候得現實點。你兄弟到底有沒有給林華北送過超過200萬的現金?”說完,他又敲了敲桌子,強調道,“大江啊,這個時候一定要說實話,只有說實話,組織才能幫你嘛。”
天氣炎熱,辦公室里的風扇呼呼地轉著,秦大江心情煩躁,感覺搖頭風扇吹出來的風都是燥熱的。秦大江看了看旁邊搖頭晃腦的風扇,只覺得更加煩悶。他知道這個時候已經無法隱瞞,便低下頭,點了點頭,說道:“其實啊,通海公司就是一家皮包公司,我兄弟他們靠著煤炭公司的政策吃飯,確實把掙的大頭都給了林華北。這些年,我兄弟秦大海前前后后也就剩了四五十萬。”
齊永林聽完,沉默了許久。他心里已經明白了,為什么林華南被調查后,林華西沒怎么表態,反倒是秦大江以幫助老鄉的名義找了自己幾次。看來,這林華南才是幕后真正的推手。
齊永林說道:“這么說來,你兄弟這是行賄啊?”
秦大江無奈地點點頭,說:“是啊,確實是行賄。”
齊永林往椅子上一靠,表情反倒是放松了,說道:“我只要是行賄,你兄弟就還有救。怪不得你兄弟能主動坦白,看來這200萬的事兒,他是做過功課的。這些年我見過不少案例,行賄人只要坦白配合工作,問題反而不會太嚴重。最嚴重的是受賄的人,林華北受賄,怕是死罪難逃啊。”
秦大江趕忙問道:“齊市長,您看我兄弟這次事兒大嗎?是不是就沒啥問題了?”
“沒問題?行賄200多萬能沒問題嗎?”齊永林說道,“臨平縣公安局有點本事啊,竟然能從侵吞國有資產這件事上找到突破口。但是也給你們留了后門,妙,實在是妙啊。
齊永林看秦大江面色慌張,想不通妙在何處,就道:你知道這個點妙在哪里嗎?侵吞國有資產,只要把侵吞的資產退回去,就可以爭取寬大處理。你家兄弟是做生意的,不是國家干部,就省下很多事。可以破財免災。把錢交了,我到時候給張慶合打個招呼,大不了勞教兩年,總之,我看,可以不追究你兄弟的刑事責任。
秦大江趕忙說道:這就好這就好,只要不追究刑事責任,就很好辦了。
齊永林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兄弟是好辦了,但這個責任總得有人來背,是不是。等了片刻之后,齊永林笑著道:所以,那個叫林華北就得把這事兒扛下來,他如果一個人扛下來,萬事大吉了。”
秦大江趕忙問:“齊市長,林華北能扛得下來嗎?”
“哎呀,人家親哥是紀委書記,”齊永林說,“連我的面子都不給,你覺得人家上面能沒關系?既然他頭鐵,說不定子彈都打不進去呢。”
秦大江自然明白齊永林這話的意思,就是要把責任全部推給林華北。他心里又有些擔憂,問道:“齊市長,我兄弟不會把我也供出來吧?我兄弟每年也給我幾萬塊錢。”
齊永林心里已經確定,事情追究不到秦大江這里。畢竟秦大江和秦大海是親兄弟,兄弟之間靠本事掙錢,給哥哥一些錢,算不上行賄。只要不追究秦大江的責任,自己就安全。這么多年打牌贏的錢,最多也就是被黨組織警告。至于汽車的事,隨時可以退給秦大江,就說車是借的,也沒什么大不了。齊永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大江同志,不要慌不擇路,啊,淡定淡定。你是跟著我的,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干部。我還在市長這個位置上,你緊張什么?”
聽完這句話,秦大江內心涌起一股感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趕忙又把桌子上的5000塊錢推了過去,說道:“領導,這錢您要是不收,我馬上就從七樓跳下去。我的命是您給的,您不收這錢,就是沒把我當自己人,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齊永林聽完,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暗自得意,心想:“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啊,一切都在咱老齊的掌握之中。林華西書記,林華北和林華南是你們自家兄弟,你們自己商量是槍斃一個,還是無期兩個去吧。”
縣委書記張慶合從市長齊永林的辦公室出來后,并沒有急著回臨平縣。在六樓副市長王瑞鳳的辦公室門口靜靜地等了足足半個小時,算時間王瑞風應該休息好了,才抬手敲門走了進去。
王瑞鳳看到是張慶合,臉上露出一絲欣喜,從座位上快步走了出來,主動伸出手,笑著說道:“慶合同志,之前鐘毅書記讓你到臨平縣主持工作,我還有些不同看法。但今天上午你在會上表現得很好啊。”說著,她引領張慶合走到沙發區,抬手示意后兩人坐下。
張慶合微笑著回應:“王市長,我們都是按照您的指示開展工作,才取得了突破性的成績。”
王瑞鳳看著張慶合,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隨后不屑地笑了笑,說道:“哎呀,慶合同志,你也是老同志了,怎么我給你個桿,你就往上爬呀?把人抓住了,事情就過去了?這可算不上取得初步進展,有什么好沾沾自喜的。”
張慶合趕忙解釋道:“王市長,如果沒有成績,我肯定也不好意思再到您的辦公室專門做匯報。是這樣,我們縣公安局李朝陽局長打來電話,秦大海已經交代,他向煤炭公司負責人林華北行賄,金額有可能超過200萬。”
王瑞鳳聽完,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原本上揚的嘴角緊繃成一條直線,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她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想確認自己沒聽錯,“你說什么?超過200萬?秦大海向林華北行賄這么多?”
張慶合鄭重地點點頭,表情嚴肅地說:“千真萬確,王市長。目前秦大海已經在筆錄上簽字畫押,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此事。”
“慶合啊,”王瑞鳳沉思片刻后開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煤炭公司,200萬,在咱們東原,尤其是臨平,大部分家庭一年都掙不到1000塊錢,他一出手就是200萬,比省城那些腐敗干部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張慶合,看看你們臨平這些干部,先富起來了嘛。”
張慶合趕忙解釋:“王市長,這只是極為個別的特殊現象,并不能代表臨平大多數干部。臨平大多數的干部,都是非常清貧的。”
王瑞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冷笑了句說道:“林華北、林華南、林華西,獨木不成林,一人不為眾啊。沒有林華南局長,林華北不敢這么猖狂,也拿不到煤炭的批文。沒有林華西書記,林華南也不敢這么大膽,把煤炭市場攪得一團糟。我現在明白了,之前鐘毅書記為什么讓李朝陽同志去臨平出任公安局長的事兒,換個一般干部,在東原這種風氣下,唐僧來了,不找找關系帶兩個公關小姐擺場酒喝兩杯,都別想把通關文牒蓋上印章,一般人啊確實辦不動這個案子。但既然你們已經取得了重大戰果,我也信守我的諾,我會到鐘書記和鄧書記那里,給你們縣委,給李朝陽局長請功。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