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鳳微微一笑,說道:“有什么不能握的,勞動人民的手是最干凈的手。”說完,又將手往前伸了伸。張慶合這才伸出手,兩人握過之后,王瑞鳳依次與眾人握手,就連開車的司機謝白山,都得到了王市長的親切慰問。
王瑞鳳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副秘書長和隨行秘書,說道:“你們兩個去中巴車,讓書記、縣長到我的車上來,我要了解情況。”
林華南看到這一幕,臉色有些難看,又略帶些緊張。昨天的時候,他已經和審計局局長秦大海溝通了許久,兩人都覺得這王瑞鳳不太懂業務,到了煤炭公司,也只是看看煤炭的生產情況,頂多就說煤炭局的生產調度制定得不夠完善罷了,畢竟副市長的后面,還有齊永林。
車隊在警車的開道下,浩浩蕩蕩地朝著煤炭公司的生產礦區進發。一路上,中巴車內眾人神色各異,都在猜測王瑞鳳此次前來的真正意圖。
而坐在王瑞鳳車上的張慶合與吳香梅,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王瑞鳳和張慶合坐在后座,王瑞鳳目光透過車窗,靜靜地看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
王瑞鳳輕輕咳嗽了一聲,打破了車內的寂靜,說道:“張書記,吳縣長,我到咱們臨平縣,這是第二次了。臨平縣最近很熱鬧啊,市委政府領導在食堂里吃飯,談及最多的就是你們臨平縣。”
張慶合說道:“在市委政府的領導下,臨平縣這幾年的發展,有成績也有不足,但總體還是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煤炭產業作為咱們縣的支柱產業之一,對全縣經濟的帶動作用不而喻,但在發展的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這次王市長您親自到臨平縣來調研工作,指導我們抓好煤廠的建設,意義重大呀。”
王瑞鳳似笑非笑地說道:“張書記,不過,最近我也聽到了一些關于煤炭公司的風聲,你們二位跟我講講,你們對煤炭公司目前的運營狀況,是怎么看的?”
雖然不知道王瑞鳳此次調研的真正目的,但張慶合還是一五一十地向副市長王瑞鳳匯報了煤炭公司存在的運費、失竊和價格雙軌等方面的問題。
王瑞鳳聽完之后,一臉不解地問道:“張書記,你的意思是他們有些同志拿到的單價,比計劃內的價格還要低?轉手一賣,就能賣五六十元?”
張慶合點了點頭,說道:“現在確實存在這個方面的問題。目前已經抓獲了一個關鍵人物,昨天也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和突破,估計這兩天就能有進一步的結果。”
王瑞鳳十分震驚地說道:“我還以為只是有人拿了計劃外的指標,到市場上轉手,但出廠價肯定比指標煤要高些,沒想到他們拿的價格比計劃內的價格還要低。張書記,這不符合常識吧?大家都知道,計劃內的煤炭價格才是低的,而且計劃內的煤炭價格都是經過國家核定的,比較公允。”
張慶合說道:“王市長,這就是問題所在啊。前后的差額,我初步做了一個估算,可能有上千萬。拋開運營成本,比如運輸、人員工資和損耗等,純利潤可能也超過了500萬呀。”
王瑞鳳不禁說道:“觸目驚心啊!在來東原之前,我一直覺得東原是個窮地方,窮地方的干部群眾應該都比較淳樸、善良。現在看來,有些干部的問題太嚴重了。”
“是啊,王市長,我們現在正在逐步深入調查,看看這個問題到底出在哪個環節。”
王瑞鳳看了一眼張慶合,冷笑了一聲,說道:“靠你們調查?你們縣里能調查出來什么呀?很明顯,問題出在市煤炭局嘛。一年幾十萬噸煤都不夠供應我們煤電廠的,竟然還放出去那么多計劃外的指標,這不是問題嗎?張慶合同志,遇到問題不要遮遮掩掩,要直面問題、解決問題。出問題的人就在后面的車上,回去之后我就找市政府主要領導,先把人免了。”
坐在前面的吳香梅嘴巴越張越大,,王瑞鳳看了一眼吳香梅,說道,什么表情啊?
吳香梅尷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說道:“王市長,王市長啊,這個……王市長,您知道嗎,林華南局長的兄弟是市紀委的林華西書記。”
王瑞鳳聽完,臉上頓時浮現出不悅之色,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責備:“你的意思是,就因為林華西書記是他兄弟,林華南就可以胡作非為、肆意妄為嗎?我發現,你們這些領導干部,考慮問題總是想得太多。想這么多,還怎么干工作?看到你們這樣子,我都急得不行。香梅同志,你告訴我,就因為他哥哥是紀委書記,這事兒就不管了?紀委書記怎么了?紀委書記的職責不就是反腐倡廉嗎?”
張慶合和吳香梅都深知王瑞鳳性格直爽,可卻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種事情上她竟如此直截了當。張慶合心中暗自思忖,這位王市長的舉動完全打亂了自己原本的節奏,可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呦。
眾人下了車,此時的礦區生產大樓前,烈日高懸,陽光毫無保留地烘烤著大地。煤炭公司的廠長何厚土和書記王振,帶著煤炭廠和煤電廠的領導班子,早已在此恭敬地等候。他們的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衣領,卻不敢有絲毫懈怠。
張慶合趕忙上前,向王瑞鳳一一做了介紹。王瑞鳳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冷峻,并未與眾人握手。點頭示意后,便徑直朝著辦公大樓走去,那步伐堅定有力,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氣場頗為強大。
眾人如同眾星拱月般,浩浩蕩蕩地簇擁在王瑞鳳身后。王瑞鳳沿著樓梯向上走去,高跟鞋與地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樓道里回蕩。走到樓梯拐角處,王瑞鳳停下腳步,目光如炬,問道:“你們財務科在哪里?”
何厚土趕忙上前,微微弓著身子,語氣中帶著一絲緊張:“王市長,財務科在煤炭公司那邊,不在咱們礦辦。”
王瑞鳳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接著問道:“生產記錄在哪里?”
何厚土忙不迭地回答:“哦,王市長,生產記錄在這邊,這里負責一線生產。要不咱們到會議室?我馬上找人把生產記錄給您送上來。”
王瑞鳳毫不猶豫地說道:“會議室就不去了,直接帶我去存放生產檔案的地方,我要看你們第一季度的生產記錄。”
何厚土不敢有絲毫耽擱,急忙在前面帶路。一行人上了二樓,沿著走廊匆匆前行。走廊里彌漫著一股悶熱的氣息,燈光有些昏暗,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走到走廊盡頭,便看到了生產調度科的辦公室。
王瑞鳳推開門,辦公室里頓時安靜下來。幾個工作人員原本正忙碌著,看到市長突然到來,都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隨即條件反射般地迅速站起了身。凳子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在這寂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突兀。
何厚土見狀,趕忙說道:“同志們,這是咱們市政府的王市長,今天特地來看大家,大家鼓掌歡迎!”
幾個年輕的工作人員略顯緊張,機械地鼓起掌來。他們偷偷打量著王瑞鳳,只見她神情嚴肅,目光在辦公室里掃視著。看到辦公室里的檔案文件擺放還算有序,王瑞鳳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同志們辛苦了,來,把你們一季度的生產記錄拿出來。”
一個工作人員聽到這話,頓時面露難色,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何厚土看在眼里,急忙說道:“快把第一季度所有的生產單據、調撥單據都拿出來。”那工作人員趕忙應了一聲,一邊翻找一邊說道:“王市長,我們所有的數據都有專人保管、專人登記、專人存放,我們煤炭公司機關辦公室每個月都要檢查好幾次呢。”
正說著,另一個工作人員已經從檔案架上拿下一個檔案盒,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整整齊齊地夾著生產調撥單。王瑞鳳伸手接過,取出一份單據,開始慢慢仔細地看起來。
她一邊看,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把市煤炭局第一季度的生產計劃找出來。”
又一個工作人員聽到指令,忙轉身快步走向背后的書柜。書柜里擺滿了各種文件檔案,他迅速翻找起來,不一會兒便找到了一個紅頭文件。他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轉身微笑著,小步快走到王瑞鳳跟前,十分恭敬地說道:“領導,這個是90年一月、二月、三月的煤炭生產計劃。”
王瑞鳳接過文件,眼睛微微瞇起,仔細看著第一張單據,看似不經意地說道:“今年1月27日是春節吧,按常理來說,應該是煤炭需求最高的日子。可這數據怎么不太對勁啊?”
何厚土趕忙賠笑著說道:“王市長,您真專業啊,每年的臘月確實是煤炭需求最高的月份。”
王瑞鳳點了點頭,繼續說道:“90年一月份,市煤炭局只給了煤礦一萬噸的計劃用煤,可一月份,整個煤礦卻生產了七萬噸煤。你們誰能給我解釋解釋,那多出來的幾萬噸煤以什么價格賣到哪里去了?”
此一出,在場眾人頓時面面相覷,噤若寒蟬。林華南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變得煞白,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浸濕了領口。
見眾人都不說話,王瑞鳳抬起頭,目光如劍般射向身后的王振和何厚土。
何厚土額頭的汗水愈發密集,他緊張地搓著雙手,趕忙說道:“王市長,那個時候我剛到煤炭公司,對公司的情況還不太熟悉,都是管業務的副廠長在負責煤炭生產。”
王瑞鳳聽完,冷冷地看了何厚土一眼,又將目光投向書記王振。
王振微微顫抖著身子,臉上堆滿了尷尬的笑容,趕忙解釋道:“我主要負責黨群工作,業務上的事情我確實沒有過多插手過問啊。”
王瑞鳳憤怒地將手中的單據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不悅的道:“你倆真是臥龍遇到了鳳雛!”隨后,她伸出手指,直指林華南,厲聲道:“你過來給我解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