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副書記、縣長吳香梅坐在縣委書記張慶合的對面,得知張慶合計劃要查抄原縣長羅正財的家產,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憂慮。她輕輕轉動著手中的鋼筆,腦海中浮現出那句古話“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慶合書記,”吳香梅輕聲說道,“查抄羅正財的家產?咱們縣委要是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那什么了?”
張慶合轉過身,眉頭微微皺起,表情嚴肅而堅定。他緩緩走到辦公桌前,坐了下來,說道:“香梅縣長,說起來正縣級領導干部被查抄家產的情況也不多見,我何嘗不清楚這會得罪人。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更何況要讓已經吞進肚里的吐出來。但如果我們怕得罪他們,那就是對千千萬萬的貧苦大眾的不負責任。市委把我放在這個位置上,我若只想當好人,又何必不在平安縣擔任縣人大主任兼組織部長,只管發帽子批條子?香梅啊,當領導干部就不能怕得罪人。特別是我們的國家走到今天這一步多么不容易,如果面對問題都選擇視而不見,當老好人,不堅決懲治腐敗,那臨平縣的改革開放還不如不搞了啊。我只希望能把這件事辦成鐵案,讓大家從羅正財身上吸取教訓,我老張一個人背個惡名沒什么,以后你們年輕人的工作,就好干了啊。”
吳香梅用力地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慶合書記,您放心,縣政府堅定的和縣委站在一起。”
張慶合微微點頭,說道:“哎,這種事情,你就不要過多參與了。抓好三大工程和招商引資。這樣,明天我去找尚武,還得和市紀委溝通溝通。他們不點頭,這家產可不好查抄,畢竟羅正財被抓的時候是平安縣縣政協主席,正縣級干部。”
吳香梅思索片刻,說道:“今天鄭成剛書記的講話很有分量。我看林華西書記和林華北略有不同,他是個講大局、顧大體的領導干部。”
張慶合回憶起與林華西的幾次交道,特別是上次林華西以煤炭局局長的身份到臨平縣來檢查工作,印象深刻。“嗯,和林華北相比,此人頗為儒雅,我看還是有廳級干部的素養與覺悟。”
兩人推心置腹交談了許久。此時,在門口的院子里,鐘瀟虹拿著名冊和麻坡鄉黨委書記陳光宇一起在門外等候。縣委大院里頗為安靜,安靜得只能聽到偶爾傳來的腳步聲和樹上的麻雀聲。
陳光宇看著身著卡色風衣、內搭白色襯衫,領口系著一條精致小巧絲巾的鐘瀟虹,心中暗暗感嘆。自從縣長吳香梅到了臨平縣,整個臨平縣女干部的穿衣打扮似乎都有了品味,不再像以前那樣土里土氣。
陳光宇抽著煙,眉頭微皺,心里暗自盤算。自己快五十歲了,如今注重干部年輕化,往上晉升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倒有隨時退下來的可能。想到這里,他心里倒也坦然,畢竟這是大勢所趨。如今,他只想著在退下來之前,能給組織提個要求,把剛畢業的兒子從鄉鎮調到縣城,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鐘瀟虹在縣政府辦公室工作多年,對陳光宇這位老資格的鄉黨委書記十分熟悉。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樣子,鐘瀟虹說道:“陳書記,您怎么也不問問張書記找您是干什么呀?”
陳光宇苦笑一聲,神情十分淡然:“小鐘部長啊,我最近在看曾國藩家書,曾國藩講‘既往不戀,當下不雜,未來不迎’。我已經到了天命之年,組織上讓我下,我就坦然接受。組織上喊我走,我拍拍屁股就走人。鐘部長,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問與不問都改變不了結果嘛。”
鐘瀟虹笑著點了點頭:“陳書記,您這個表態怎么感覺有點悲觀呢?”
“哎,瀟虹部長,您誤會了,沒有一點悲觀的意思,到了我這個年齡,就該有這個心態。鐘部長啊,我聽說組織部的老干局在組織干部夜校,要搞書法和繪畫培訓班。我前些年一直在鄉鎮,如今要退下來了,還是想著在文化和藝術方面提升一下自己,改革開放嘛,就是要與時俱進。”
鐘瀟虹露出敬佩的神情:“陳書記,您為鄉鎮付出了這么多,組織上肯定都看在眼里的。”
兩人又等了十多分鐘,辦公室門終于打開,吳香梅從里面走了出來。看到兩人,她微微一笑,說道:“光宇同志啊,煤電廠的事情,你也要上點心啊,下周我去看看進度。”
隨后,陳光宇和鐘瀟虹兩人走進了張慶合的辦公室。辦公室里,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形成光影。張慶合看到兩人進來,面帶微笑地說道:“啊,都坐吧。”
陳光宇看了看座位,以往進縣委書記的辦公室,心里總會有頗多緊張。如今知道自己可能要退居二線,反倒心里沒了負擔,很自然地拉過一把凳子就坐了下來,等待著張慶合宣布自己政治生命的結束。
張慶合往椅子上一靠,問道:“光宇同志,知不知道這次找你來什么事?”
陳光宇搖了搖頭,說道:“不清楚啊,咱鐘部長只通知讓我來,沒說什么事。”
聽到陳光宇并不清楚情況,張慶合心里對人事工作的保密性感到頗為滿意,對鐘瀟虹說道:“瀟虹部長,工作做得扎實呀!這樣吧,我來談一談。關于你啊,縣委考慮決定推薦你為臨平縣委常委、副縣長,下一步繼續主持麻坡鄉黨委工作。”
陳光宇聽到之后,先是一愣,隨后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以為是要被宣布退居二線,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令人驚喜的消息。
陳光宇馬上挺直了腰桿,雙臂放在桌子上,激動地說道:“張書記,這……張書記,您不是開玩笑吧?我都快五十了。”聲音略微有些顫抖,眼中滿是疑惑與驚喜。
張慶合輕輕地拍了拍桌子,說道:“我都快六十了,不一樣干縣委書記。說完之后看向了鐘瀟虹道:瀟虹同志啊,我們的干部都有一個誤區,認為干部年輕化,就是所有干部都必須是年輕人,這個認識太片面了。年齡,只是干部選拔任用的一個因素、一個導向,并不是唯一標準。以后你們組織部們搞干部培訓的時候,要把這個給大家講清楚,讓我們的干部理解黨的政策。”
陳光宇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撓了撓頭說道:“張書記,我真的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機會。我一直覺得自己年紀大了,該退下來給年輕人讓位置了嘛。”
張慶合微笑著看著陳光宇:“光宇同志,年齡從來不是衡量一個干部能否繼續為人民服務的唯一標準。你在麻坡鄉的工作成績有目共睹,縣委相信你有能力承擔更重要的責任。”
說完之后,張慶合目光堅定地看著陳光宇,說道:“光宇同志啊,縣委決定推薦你擔任縣委常委、副縣長,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下一步,麻坡鄉要承擔火車站和煤電場地建設任務,縣三大工程的兩個重要項目都落戶麻坡鄉,這是對你的信任,也是對麻坡鄉干部群眾的信任。任務很艱巨啊,通過前期的考察和你在工作中的表現,縣委認為由你擔任縣委常委、副縣長,兼任麻坡鄉黨委書記,更有利于火車站和煤電廠的建設。希望你能夠主動扛起工作責任,處理好方方面面的關系,推動重大項目落地。”
陳光宇難以置信地看著縣委書記張慶合,激動地說道:“張書記,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表態了。實話實說,在來之前我都認為自己馬上要去二線了,沒想到……真的是沒想到啊!請組織放心,哦,請書記放心,我一定在縣委的堅強領導下,團結帶領麻坡鄉的干部群眾工作把做實做好。我一定不辜負您和縣委的信任!”
張慶合點了點頭,說道:“光宇同志啊,有些細節上的工作,鐘部長會給你交代,我就不再贅述了。工作上的事,有沒有什么困難需要縣委幫助解決?”
陳光宇本來想說沒有困難,但想到林家祖墳的事情,猶豫了一下之后,還是說道:“張書記,我不清楚您是否知道華東書記他們家祖墳的事。”
張慶合對林家祖墳和鐵路線之間的沖突這件事心里是清楚的,已經有不少人前來匯報過。張慶合不回避這個問題,說道:“光宇同志,整個鐵路建設涉及到的類似事情非常多。我們要一視同仁,既要考慮當地的風俗,也要兼顧群眾拆遷的利益。這件事情縣委不好直接表態,兩個方案,要充分讓利益雙方進行面對面的溝通交流。”
陳光宇微微皺眉,面露難色:“張書記,話是這么說,可林家在當地也有些影響力,這溝通起來恐怕不太容易。而且這事要是處理不好,可能會影響工程進度。”
張慶合拍了拍扶手,鼓勵道:“光宇,主席講過啊,內因是變化的根據,外因是變化的條件,舉個例子吧,水到了一定的溫度會沸騰,但我眼前的桌子并不會。內因是決定因素,外因是影響因素嘛,關鍵是你自己面對困難如何思考和解決。工作有難度,但干什么工作沒有困難?組織上將你放到更高的位置上,就是要你去解決更大的困難。麻坡鄉這個事情,縣委的目的不是在于你采取什么樣的方式,而是要鐵路順利通車。至于利益雙方的事,利益雙方應該坐下來積極溝通嘛。”
陳光宇堅定地點點頭:“書記!明白了,利益雙方多溝通。”
張慶合的這番表態,其實是有意在照顧林家人的感情。按照規定和原則,就是要拆墳,但畢竟林華東是自己班子里的同志,而林華西又是市委常委、市紀委書記,縣委自然不好直接說要去動林家祖墳。
第二天,陽光明媚,春光甚好。縣委書記張慶合早早地約了市公安局副局長、紀委書記李尚武,到了李尚武的辦公室,墻壁上掛著三幅地圖,桌子上整齊地擺放著文件和資料。
張慶合神情嚴肅地說道:“老李,今天咱們得達成一致,然后再去找市紀委書記林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