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好酒,丁剛副局長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將我拉到一邊,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說道:“朝陽啊,我沒想到啊,多謝多謝,你讓當大哥的就借花獻佛。我知道,尚武局長和你關系好,今天尚武他還到我的辦公室來匯報工作,等到我這次回來之后,我請你和尚武局長一起喝酒。”
李叔是正縣級的副局長,但丁剛是縣公安局正縣級的常務副局長,在局長不在的時候,主持市公安局的全面工作,排名也是排在李叔前面。丁剛用匯報這個詞,勉強說的過去。但副職的地位是十分微妙的,并不是只看排名,還要看和一把手的關系和工作分工。
看著汽車緩緩駛出大門,我心中惦記著李叔,便帶著江政委朝著市公安局辦公大樓走去。
樓道東西走向,燈光顯得有些昏暗。
我來到李叔的辦公室門前,抬起手,輕輕敲響了門。門內傳來李叔熟悉的聲音:“進來吧。”
我推開門,李叔看到是我,眼中滿是驚喜,高興地說道:“老江啊,朝陽,快過來坐啊。怎么,我第一天報道,你們就來匯報工作啊。”
江永成政委走上前,和李叔熱情地打招呼,三人圍坐在一起,樂呵呵地聊了起來。聊了一會兒后,李叔笑著說:“正好你們來了就不要走了,晚上的時候乾坤、自文啊,還有崔浩,晚上一起吃飯,你倆一起參加。”
江永成政委微微皺眉,有些疑惑地問道:“領導,這幾個人名聽著耳熟,但都有些對不上號呀。”李叔耐心地解釋道:“哎,有什么對不上號的,乾坤現在光明區區委書記,自文工業開發區書記,還有崔浩,市交通局局長嘛,以前都是我的老領導,現在也還是領導嘛。”
李叔說得輕松自在,但江永成心中清楚,這些人物都是平日里高高在上、難得一見的實權領導,自己這個級別的人想要見上一面,沒有提前預約根本不可能,更別說晚上還能在一起吃飯喝酒了。
江永成略帶猶豫的道:李局長啊,都是你們平安干部,我就不參加了吧。
李叔丟了根煙,說道:老江啊,什么平安的干部,這些人里面,就沒有平安的干部。啊,一起認識認識。對了,乾坤說了,晚上的時候,令狐區長也要一起來,我沒記錯的話,令狐區長曾經是臨平的嘛”。
而在臨平縣,建設局改革各項工作已經邁入了快車道,改革的方案經過精心策劃和反復研討,已經正式形成。明確了要成立園林所、環衛所、人防辦、建筑質量監督所和臨平縣房地產開發公司近十家新的單位,這些新單位充實在建委之后,建委即將成為縣里除了教育系統、公安系統之外的重要大局。
建設局長商恒華深知自己大勢已去,在臨平縣已經沒有了出頭之日。也就和孫漢接上了線,畢竟兩人同在縣級建設局擔任一把手,當年自己還笑話孫漢,沒想到自己的命運比孫漢還要曲折,也就通過孫漢,搞了兩個花瓶,去拜訪市建委的書記周海英。
商恒華和孫漢一同來到周海英的辦公室。在之前,孫漢早已經牽好了線,周海英看到他們,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說道:“二位來了,快請坐。”
商恒華和孫漢坐下后,商恒華有些緊張地從一個破舊的帆布包里掏出了兩個用破抹布包裹著的瓷瓶,雙手微微顫抖著打開,將瓷瓶放在了辦公桌上,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周書記,這是我們家祖傳的一對瓷瓶,聽父母講,是老輩傳下來的玉壺瓷瓶,我們這些搞建筑的粗人也不懂這些玩意兒,就找人看了,人家說假貨,雖然是假貨,但看著栽個花倒也不錯,聽說您喜歡種花,這瓶就送給你了。”
周海英的目光立刻被瓶子吸引,倒還是穩在了座位之上,但目光卻緊緊地鎖在瓶子身上。心中暗自判斷這玩意兒肯定是老物件,只是至于是什么朝代的東西,自己確實拿不定主意。畢竟中國瓷器聞名遐邇,享譽海內外,這些玩意兒沒有經過專門的深入研究,根本難以分辨出具體的朝代。
周海英聽到商恒華說讓自己拿著兩個小瓶養花,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畢竟說了是假貨,自己也就當假貨笑納了。說道:“好客共謀良夜醉,養花長待四時開。春天啊,是可以拿個瓶子養個花,弄點牡丹、芍藥往里面一放,倒也應景。”商恒華連忙點頭哈腰地說道:“周書記啊,我們這些人搞的就是工程,對于這些養花弄草的事,還是周書記的身份才符合呀。現在,建委改革,縣里打算讓我去鄉鎮擔任人大主席,周書記,您是了解我的,我這個人在建設局搞了一輩子,哪里搞得懂鄉鎮工作?”
周海英微微坐直身子,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緩緩說道:“建委改革是一項重大決策部署,改革不僅僅是單位掛個牌子,換個名字,更為重要的是,咱們建設系統干部在新平臺上能夠有所作為。現在來看,平縣和平安縣的改革是失敗的。為什么這樣講啊?就是因為臨平縣和平安縣的改革有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嫌疑呀。唉,這全省絕大多數縣所有的改革都是在穩定的基礎上,穩定的關鍵核心就是領導班子的平穩過渡,兩位都是有著豐富經驗的領導干部,為什么就不能在改革后的建委系統發揮作用,這勝利的果實就被人輕而易舉地竊取了,作為市建委的書記啊,我應該為你們主持公道的,到時候,合適的機會,我會和市委領導溝通。不過眼下嘛,樹挪死,人挪活,咱們也沒有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作為市建委的書記,我有責任在這個時候拉你們一把,商局長啊,你是繼續想留在建委協同,還是想去其他單位啊?”
商恒華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激動地說道:“患難見真情啊,我這個人最重感情,周書記,就是我等落難干部的再生父母啊。所以我還是想跟著周書記,在周書記的手下當一員為群眾干點實實在在的工作。”
孫漢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中只覺得詫異無比。且不說其他,單從年齡上來看,商恒華比周海英大了足足十歲,而“再生父母”這樣肉麻的詞匯,商恒華卻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十分的流利自然,仿佛發自肺腑一般。看來這個人也是滑頭一個啊。
周海英聽到商恒華的這番表態,心中頗為受用,臉上的嚴肅緩和了一些,說道:“我父親擔任地委書記的時候啊,最注重的就是對干部的關心和愛護。唉,我們不能說現在比不上以前,只能說各有千秋吧。我這個人比較心軟,最見不得人的就是別人落難,所以我也看不慣的,就是卸磨殺驢。老實人不能一直吃虧,這樣吧,商局長,我和夏南平局長商量一下,爭取將你留在咱們建委系統,具體的崗位啊,還不好說。你有沒有什么特殊要求?”
商恒華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說道:“周書記,我這個人在基層當了多年的領導,在管理上還是有一定經驗的,我想繼續從事管理工作。”
周海英點了點頭,笑著說:“商局長說得含蓄啊,管理工作就是領導工作嘛!你現在是正科級實職干部,這樣吧,調到咱們建委來官升一級,我不好保證,那要經過市委市政府、市委組織部,但在建委系統保留正科級實職啊,那是我們建委內部的事情,我還是說了算的。”
兩人本打算邀請周海英一起吃個飯,但周海英心中自有盤算。在周海英看來,和科級干部吃飯意義不大。收錢就辦事,辦不成就退錢嘛,至于吃飯談感情,那不過是虛情假意。
臨平縣委大院里,縣委書記張慶合正在辦公室里忙碌著。他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各種文件,眉頭緊鎖,專注地審閱著。縣委副書記趙東和組織部部長鐘瀟虹匆匆來到張慶合的辦公室門前,趙東抬起手,輕輕敲響了門。
張慶合聽到敲門聲,放下手中的筆,趙東和鐘瀟虹推開門,走了進去。張慶合看到他們,十分平合,點了點頭示意兩人坐下。
兩人走到辦公桌前,趙東深吸一口氣,說道:“張書記,我們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建設局的同志,要和之前一樣,到市委大院里反映情況啊。”
張慶合的表情依然平靜,他緩緩說道:“趙東同志,瀟虹同志,天大的事要先學會坐下,你們兩個都坐下,慢慢說嘛。”兩人看著張慶合如此淡定,心中稍安,便拉過凳子坐在辦公桌的對面。
趙東開始詳細匯報:“從各方匯總過來的信息研判出來,建設局的職工要去市委大院找鐘書記反映情況,主要目的自然是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待趙東說完后,張慶合沉默了片刻,然后看向鐘瀟虹,問道:“瀟虹同志,有沒有什么要補充的呀?”
鐘瀟虹表情嚴肅地說:“書記啊,這次建設局如果還去了市委反映問題,那么,咱們臨平縣委就被動了。改革沒有搞成不說,還在全市造成不良影響。書記,您一定要出面及時制止啊!”
張慶合微微搖頭,目光堅定地說:“我出面,他們就不反映問題了?有話要讓大家說嘛。就算是找了鐘書記,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你們說說,有什么想法啊?”
趙東說道:張書記,我建議馬上召開思想整頓會,給大家講清楚,有問題通過正規渠道反應。不然的話,從嚴從重處理,組織不接受威脅。
張慶合聽了之后,點了點頭,對于這樣的做法,太過生硬,顯然是不合適的,就抬頭看向了鐘瀟虹。你的態度?
鐘瀟虹道:張書記,按照之前的安拍,讓建設局內部產生新局長的想法,可能不太好辦,班子里的年輕干部,在大是大非上沒有和組織通氣,在之前的時候,甚至還參與了其中。所以,眼下還是需要書記您去主持一下大局。
張慶合聽完之后,只是點了點頭,十分淡定的道:怎么,我的兩個常委還搞不定建設局啊,這樣啊,小事情,我講三點:第一,不要翻舊賬,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環境不同了,干部思想是會發生變化的。就讓建設局內部產生新的一把手,一會你們去找他們班子談話,把這個精神傳達下去。第二,給大家講清楚,縣委就是在關鍵時刻考驗干部,誰能穩定局面,落實縣委的改革政策,組織上就考慮誰,支持誰。第三,給大家說,到市委也好,省城也罷,到最后還是咱們落實縣委解決問題,要團結一致往前看。你們把這三點給大家講清楚,這也是對你們二位的考驗嘛。
說完之后,看了看日歷,說道:今天周二,下周吧,時間應該差不多,我出席他們的成立大會。成立大會能不能開成?你們今天的動員會很關鍵啊。”
趙東又道:張書記,市人事局打電話,他們計劃將商恒華的檔案提走,你看我們放不放?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