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鏡池和我見面的次數不多,今天我又沒穿警服,鄒鏡池一時沒看清我是誰,詫異道:“你是?”
我忙介紹道:“鄒老啊,我是臨平縣公安局局長李朝陽啊,我們見過面,您忘了?上次在錄……”
我還沒說完,鄒鏡池就猛一拍我道:“哦!李局長,老朋友了,老朋友了,對對對,上次在路邊還打過招呼,見過面見過。”
我馬上說:“鄒老啊,慶合書記委托我向您報告,等他開完思想動員大會,咱們坐下來好好商量。”
鄒鏡池欠我一個人情,這人情不好還,但汽車已經到了,手腳快的幾個老同志已經坐上了汽車,鄒鏡池面露為難,探頭看了看車上的老同志,又看看背后等著上車的人,思考片刻拍了拍汽車的車廂,砰砰三聲過后,說道:“老劉,老孫,馬主任,我看這樣吧,咱們都是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的,也知道縣委如今正在開會,貿然中斷會議也是不妥,我看咱們就給華東、新民還有小李局長一個面子,在會議室里等,看一看縣委是什么態度,再做決定也不遲。”
老劉書記剛放下拐棍,探頭看著鄒鏡池說:“鏡池啊,早上你快把我的心臟病都整出來了,保證車到就走,這車來了,你怎么就猶豫了?”
鄒鏡池上車,攙扶著老劉書記一邊下車一邊說:“劉書記啊,年輕人也不容易,你看新民和華東都在這兒,如果咱們不給面子,多少也有點說不過去。”說著在車上一招手喊道:“新民啊,回去把茶泡上,我請幾個老領導先過去坐。”
鄒新民忙點頭道:“哎哎,早就準備好了,早就準備好了。”說完,鄒新民靠近我說道:“李局長,你啥時候跟我大叔成朋友了?我印象中你們沒什么交集啊。”
我環顧四周,悄聲說道:“新民縣長啊,我和老先生之間有點業務上的往來。”
老干部們在會議室里一邊坐著喝茶,一邊議論紛紛,坐下來之后,語氣和態度都緩和了不少。鄒新民和林華東在里面應付著,我和鐘瀟虹則回到了會場,向張慶合點了點頭。
會議并沒有因為老干部的反對而終止,照常按照會議議程,張叔將為什么要修鐵路、怎么修鐵路、修鐵路能干什么這三個關鍵問題向大家一一闡述。
在趙東宣布散會之后,李亞男忙快步走上主席臺,將凳子往后一拉,順手就將張叔的杯子和筆記本拿了起來。
我和鐘瀟虹也忙上前,將情況向張慶合作了匯報,張慶合聽后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很平和地說:“香梅啊,趙東啊,我們一起去看一看。”
縣委大院里有三四個會議室,其中有一個會議室是專門作為縣委常委會和縣政府常務會開會的地方。
老領導們坐在常委會議室里,找到了當年當領導的感覺,勾起無數回憶,交流之中也少了些關于鐵路的爭論,反倒在會議室里回憶當年自己在會議室指點江山的情形。
幾分鐘后,張慶合、吳香梅笑著走了進來,一進門張慶合就雙手抱拳,十分老道的說道:“各位老領導,實在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散了會我帶著香梅縣長啊就來聽大家作指示來了。”
眾人剛才還義憤填膺,但真的看到縣委書記和縣長前來握手后,也都站起身,陪笑著握手,倒也沒了剛才的不近人情。
張慶合說道:“大家都坐吧,我們來聽一聽咱們老領導有什么指示。”
老干部們落座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也沒有一個人敢率先發,畢竟自己是退了下來把自己的子女、兒孫不少還是在臨平工作,明著得罪縣委書記的事,誰都不愿意干。
鄒鏡池看了看左右大家都沒有表態的意思,就鼓起勇氣說:“慶合書記、香梅縣長,今天我們這些老同志聚在一起,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說咱們臨平縣不能修鐵路,主要原因也不復雜,有以下幾條:第一,咱們臨平縣是農業縣,耕地是臨平生存的根本,大家都是從苦日子里過來的,關鍵時候能救命的,只有莊稼”
我聽著鄒鏡池的發,邏輯清晰,中氣十足,不愧是當過正縣級干部的老干部。
鄒鏡池發完之后,斷斷續續又有幾個老干部發了,但其主要意思相差不大,第一就是耕地的問題,第二就是鄉鎮置換的問題,第三則是勞民傷財、出工出力后的回報問題。
張慶合和吳香梅認真地記錄著大家的發,看老干部們說得都差不多了,張慶合放下眼鏡說:“各位老領導,大家還有沒有其他意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起來都沒有什么需要特別補充的。這時坐在張慶合旁邊不遠的縣人大主任老萬端起茶杯,輕咳一聲,說道:“張書記,我也來發個吧。”
張慶合點了點頭,示意老萬說下去,又戴上眼鏡,拿起筆,準備記錄。
老萬說道:“慶合書記、香梅縣長,還有各位老領導、老同志,我發個。剛才啊雖然沒有邀請我參會,但我和幾位參會的干部交流,大家對修建鐵路事情還是有不同看法的,只是礙于在大會上領導們的面子,沒好提出不同的聲音。一些干部也認為,咱們縣有煤礦,圍繞著煤炭運輸,縣里的煤炭公司和一些個體戶都買了貨車,大家擔心一旦干線鐵路修通之后,會嚴重沖擊咱們的貨運市場,特別是搶占煤炭運輸的市場,這個群體規模不小,請慶合書記要慎重考慮。”
眾人聽了之后瞬時交頭接耳起來,不少人頻頻點頭,對縣人大主任老萬投以贊許的目光。
張慶合頭也不抬,繼續做著記錄,說道:“老萬,還有沒有?”
老萬說道:“沒有了,張書記,我只補充這一點。”
張慶合點了點頭,繼續一邊寫一邊說:“這個意見是誰提的?我必須要予以嚴肅處理。”
老萬的臉色有些尷尬,看了看張慶合,又看了看老干部,說道:“慶合書記,我只是聽到有人在議論,具體的名字,具體是誰沒看清楚。”又尷尬一笑道:咱們縣委要允許同志們說實話嘛,不能搞打擊報復這一套啊!
張慶合點了點頭,寫完最后一個字,放下鋼筆,摘下眼鏡,環顧眾人之后,敲了敲桌子,語氣嚴厲的說道:“老萬啊,造謠生事的同志該不該嚴肅批評?我在會上已經說的很清楚,咱們修的是事關國家戰略的干線鐵路,要保障絕對的安全,煤礦區有塌陷的風險,干線鐵路絕對不能走煤礦區,所以說,干線鐵路短期來只作為客運線路使用,大家不要奢求通過鐵路搞煤炭運輸。你說這是不是有個別同志在造謠生事啊!”
眾人一聽,頓時面面相覷,全部將目光集中在縣人大主任老萬身上,看老萬一臉的茫然,結結巴巴地說道:“咱這干線鐵路不拉煤啊?”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