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認為自己面對顧云靜有足夠的權重,然而現在他說話的分量,便已經驟然減輕了許多。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會來找你。”胡沉浮沉默了許久,然后說道。
顧云靜看著他,沒有應聲。
“軍機處那名青鸞學生看出了皇城和大莽的默契,在將簡報傳遞給你的途中,我便也知道了。”胡沉浮沒有猶豫,接著說道:“我想要知道你的決定。”
“我是云秦人。”顧云靜看著胡沉浮冷厲的眼睛,說道。
胡沉浮一怔。
“這一輩子我最擅長的事情只是打仗,別的事情可能我很難決斷。”胡沉浮的神情卻是讓顧云靜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笑著道:“只是這件事對于我來說非常簡單,因為在云秦,不管誰對誰錯,這都是我們云秦自己的事情。家里的人要打架,要幫哪一方我會為難,但是外面的人來打這個家里的人,我至少會幫家里的人打外面的人。”
胡沉浮眼中的冷厲漸漸消散,只是眉頭卻皺起:“顧云靜,你的想法,似乎和以前很不一樣了。”
“老了會糊涂,也會變,當一個人足夠老的時候,他的很多想法就會變得和以前不同。”顧云靜像個孩子般笑道:“有個年輕人告訴我,只管眼前事,不要管身后事。想著我也的確沒有多少辰光,眼睛合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便看開了許多。”
“你的身體比我的還差?”胡沉浮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難道踏出那一步,真是要付出那么重的代價?”
顧云靜笑了笑,道:“所以我勸你如果有機會踏出那一步,也不要踏出那一步了,畢竟你比我還要老些…還有要是煉獄山掌教真的來了,我也不會有對著他出手的機會。還有那五個擋在他面前的老不死,依舊可以逼得我出手。踏不踏出這樣一步,對你我這樣的老骨頭也沒有太大的分別。”
胡沉浮沉聲道:“沒有分別的事你怎么會做…至少可以拼掉一兩個渾身黑煙的老不死。”
顧云靜看著胡沉浮道:“殺不死煉獄山掌教,最后的結果不會有太大的分別。”
“所以讓你做出這樣選擇的最終原因,還是因為夏副院長的逝世…還是因為你認為云秦最大的威脅是煉獄山掌教。”胡沉浮寒聲道:“你認為煉獄山掌教會離開煉獄山,進入云秦。”
“像我們這樣的人,敵人有很多。但像他那樣的人,整個世間的敵人,便唯有一個。他活了那么久,若是連和唯一的敵人戰斗這樣的事情都不做,那會寂寞到何種程度?”顧云靜道:“我認為他不會給林夕時間成長成張院長那樣的存在,他一定會進入云秦,享受那種再也沒有對手,站在最高處看風景的滋味。”
“你認為中州皇城和煉獄山之間達成的是什么樣的默契?”胡沉浮點了點頭,臉色難看的說道。
“光是我掌握的軍情完全不夠。”顧云靜看著他,道:“除非我能得到青鸞學院所有的情報,或許才有可能找得出這個默契到底是為了達成什么事情。這也是我來這里見蒙白的原因。”
“你有沒有想過…”胡沉浮的聲音剛起,便又馬上頓住。他原本是隨口而出,想說顧云靜有沒有想過,如果他這么做了之后,中州皇城會對顧云靜做出什么樣的反應。
然而這一句話剛剛出口,他也馬上意識到,如果之前的一些推斷都將發生,那顧云靜就已經根本不需要考慮以后的事情了,因為他剛剛便說過,只管眼前事,不管身后事。
……
如東陵的軍部里,胖子蒙白依舊在爭分奪秒。
他的臉龐有些浮腫,眼睛卻有些凹陷了下去。
這些時日,他翻閱著所有可以翻閱的軍情,甚至連之前的軍情,都開始查閱。
他沒有意識到,有一些原本他這種級別的官員還無法接觸得到的絕密軍情,也混雜在了每日里送來的軍報之中。
他也沒有留意到,載著兩名老人的馬車行入軍部時的聲音。
……
此時,有一名滿臉傷疤的男子,正走在大莽的某一個城鎮里,挑著擔子,賣著他編織的草鞋。
此時,林夕已經在錢塘行省的一間極偏僻的宅院里,看著手中那片散發著誘人光澤的湛藍色藥晶。
云秦的這個春天里,帝國的每一個零件都似乎在爭分奪秒,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轉動著。
林夕已然做好了修煉魔變前的每一個準備,進入修煉魔變最為關鍵的階段,魔藥入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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