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寫了回信,只是交給了就在鋪子后面不遠處的制皂膏工坊,然后只是等著。
錢塘行省距離南陵行省已經并不遙遠,只是過了兩天的時間,她便收到了林夕再次肯定的回復。
她便不再猶豫,以大德祥大掌柜的身份,通報南陵、南臨、南令這三個帝國最南方行省,再加上錢塘、湘水兩個行省的所有大德祥鋪子,開始執行這個令她前所未有心顫的決策。
……
……
一個吮著手指的小女孩站在大德祥一家米面鋪的不遠處。
她不是乞丐,她穿得干干凈凈,很體面,扎著一對羊角辮,很可愛,在這條街巷里面也有間門口還種著花草的屋子。
只是她現在很餓。
她現在很想哭。
一半是因為餓得想哭,一半卻是因為羞愧。
她覺得這樣站在店鋪門口看著店里面的米面是很丟臉的。
她覺得自己已經盡量不去那賣饅頭的地方,可是為什么連看到這樣生的米面,都挪不開腳步,很想跑過去抓一把放嘴里呢?
這個干干凈凈的小女孩的祖父,一名也穿著干凈粗布襖子的老人,看著這名小女孩的樣子,他也很想哭。
前線聽說已經打了大勝仗,一時半會那些大莽蠻子是不可能打過來了,所以他們回到了自己鎖著的家園。
只是農田已經荒廢了太久,這個秋天注定沒有什么收成,這里的很多生意人也走了,很多行當一時都做不下去,尤其像不少像他家這樣做些手藝和小生意為生,平時還算是殷實的小戶人家,在經歷了一場長途跋涉的逃難之后,回到家中的時候便已經一貧如洗。大人還能勉強撐著,餓著肚子盤算著想想做些什么事情,慢慢的撐過去。可是這幾天都吃不到一頓飽飯的孩子,怎么撐?
看著吮吸著手指頭,臉色發黃的孫女,這名想哭的老人心里一發狠,便下決心要將家里唯一一件值錢的東西,家里祖傳的一塊老玉當掉,即便這塊親情價值遠高于實際價值的老玉有可能只能讓他疼愛的孫女吃飽幾頓。
街巷里青石板路上很干凈,沒有什么乞丐,可是很多人比乞丐還要饑餓,屋子里都是空空落落的,很多人白天都去了田地里挖草根和捉些田鼠之類。
和平時云秦年份極差,連年天災的時候一樣,如果上面的賑災糧不下來,所有這些街巷里的百姓們就只能以各種方式硬撐下去。
一匹快馬帶著洗刷不去的風塵到了這間大德祥米鋪的門口。
米鋪里一名走出來的老掌柜在接過騎者的一份文書時,正巧看著牽著女孩的老人,看著這一對孫女羞愧的樣子,這名老掌柜也很想哭。
他也想幫助這些人,只是他的薪金畢竟有限,不可能幫助得了這條街巷里所有的街坊百姓,至于米鋪里面的米面,是大德祥的,并不是他的,他不能違背自己的職守。
他想著等會再買個白面饅頭偷偷塞給那個小女孩,然后他沉重的打開來自他尊敬的大德祥大掌柜的信箋。
至少正是因為他所尊敬的大掌柜先前的決議和規劃,才使得至少在這樣的街巷中,還有米面可以賣…在這樣沉重的思緒之中,在看到信箋中字句的瞬間,這名老掌柜的雙手就不可遏制的顫抖了起來,他的呼吸也徹底的停頓了,他的額頭有些冷,但是他的胸口,卻是說不出的發燙。
“本店!”
他再次飛快的掃了一便信箋上的內容,確定不是自己看錯,他便近乎哽咽著,陡然大聲喊出了兩個字。
只是這兩個字,在此時空曠的街巷之中,便顯得分外的有力和宏大。
羞愧想哭的小女孩和老人都站住了,呆著轉過頭來,看著挺直了胸膛,呼吸急促好像要中風般的老掌柜,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樣的事情。
老掌柜如同受到了更大的鼓舞,胸膛卻挺得更直。
他在這很冷的深秋里,像唱戲一樣,大唱,宣布道:“本店…從即日里,米面可賒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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