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陵中,燃起了一蓬大火。
一名名為賀白荷的男子的尸身,在他戰斗過的石子長街上,燃成了灰燼。
在東景陵中,唐藏折了兩柄劍,而在韶華陵中,云秦也折了一把足以代表整個云秦人的精神的劍。
周首輔和無數軍士聚集在這蓬開始燃燒得越來越旺,然后漸漸熄滅的大火之前,送這名在仙一學院時默默無名,但可以稱為真正的俠之大者,稱為大宗師的人離開塵世。
很多人都在思考,是什么使得這名強大的,足以笑傲天地間,過著游戲人生的生活的圣師,在身負重傷之后還來到這里,最終為了重創聞人蒼月,贏得這一戰而死去。
這一柄劍折了。
天人劍并沒有流傳,今后便成絕響。
然而所有在韶華陵活下來的這些云秦人,他們都深深的記住了賀白荷的名字,他們的腦海里,都深深的烙印下了這一柄天人劍。
……
同一時間。
一名身穿黑甲,神容憔悴但神情堅毅的云秦將領在眺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千霞山。
他身旁另外一名云秦將領也眺望著遠處的千霞山,感嘆道:“聽鎮南營的兄弟們說,顧大將軍的一支奇軍已經渡過了墜星湖,連克了對方三個要塞,奪了對方一個重要糧倉,想必這次可以乘勢一舉收復千霞山了。”
神容憔悴但神情堅毅的云秦將領卻搖了搖頭,“恐怕未必。”
“為什么?”他身旁的將領皺眉道。
“聞人蒼月畢竟還未死去…即便是我來應對,我都會盡快將所有軍隊撤到千霞各處邊關之后,帶不走的糧草,我會選擇全部焚毀。”神容憔悴的將領默然道:“我軍雖大勝,但后方保障卻無法跟上,后勁不足…若是國內安定,和先前一樣供給沒有問題,這次非但能夠一舉收復千霞各邊關,恐怕還能一路南進,打得大莽徹底一蹶不振。但這一場大勝,已經用盡了后方數省的力量,如涸澤而漁之勝,如果攻克千霞山沒有實質性的戰略意義,又何必要在我方準備不足的情況下,以很大的犧牲強行收復千霞邊關?”
“顧大將軍不是好大喜功之人。所以此時戰,何時能真正收復千霞邊關,何時能讓大莽認敗,主因已不在我們軍方,而在國內之局勢。”神容憔悴的云秦將領再度搖了搖頭,“內亂不止,何以平外敵。”
“基石都沒有….腳都斷了,手上的兵刃哪怕還要砸向敵人的身上,自己的身體是會馬上倒下的。”
大多數人的腳斷了,自然無法站得穩,無法再和人去戰斗。
這名某個南陵行省邊塞的普通云秦將領的比喻沒有任何的錯誤,但對于世上已經超脫了普通人范疇的強大圣階修行者而,沒有腳,也依舊可以行走,也依舊可以強大到令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在大莽真正的權力至高處的煉獄山黑玉大殿里,沐浴在紅光里的煉獄山掌教看著手中一頁密諫,微諷的對著拜伏在殿外的數名煉獄山紅袍神官發出了命令:“既然這樣,那就不要讓申屠宗辛去煉獄山之后的不可知之地去了,讓他去中州城吧。雖然是斷了腿的,至少比起現在中州城那些長了腿的人要強一些。至于煉獄山之后…每月再多派些人去。”
數名平日里已經在煉獄山地位極高的紅袍神官全部稱是,敬畏的退下。
“割南陵、南令、東林三個行省給我,來換取我的些許幫助?”
大殿里,寶座上的煉獄山掌教戲謔的自自語道:“文玄樞你倒是有些膽魄,敢和我談這樣的價碼,也不怕我覺得你太過輕視我…不過我對于這種價碼沒有興趣,卻對皇帝和真龍山有些興趣,現在也是讓云秦人認識一下煉獄山的時候,哪怕只是一名斷腿的蠢貨。”
……
湛臺淺唐在思考著。
每每在感知之時,他都似乎能感覺到自己面前橫亙著一座大山。
這座大山,就是他和圣師的距離。
可以感知到圣階的強大,但卻知道自己距離這種強大依舊還有很長的距離,這就是他這種大國師巔峰修為的修行者所處的境地。
平日數日的修行,自己面前這座大山都似乎感覺不到明顯的縮小,似乎站在大山的哪個位置,就依舊站在大山的哪個位置。
然而在帶著這五萬余大莽軍隊行進的數日,他只是在每日夜間休憩時修行,卻感到自己在這座大山上,前進了一大步。
湛臺淺唐是這個世間最為睿智的人之一。
他聽著身后沉重的腳步聲,便很快想出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