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在墜星陵的城樓上醒來。
因為先前太過疲憊…且這種疲憊大多來自于精神上的壓力和劇烈的情緒波動,所以他看著頭頂的帳篷,一時都有些想不起來發生了什么。
他茫然的掀開帳門,看到了夜色中的墜星陵,看到許多看見他從帳篷中走出之后,真摯而尊敬的朝著他行禮的云秦軍人,然后他才驟然想起了所有事情,想到這一場決定南陵行省后方數省許多百姓生死的大戰,已然落幕。
他看到了就站在帳篷旁不遠處的高亞楠。
他朝那些朝他行禮的云秦軍人回了一禮之后,走到她的身旁,看著她依舊有些蒼白的側臉,輕聲道:“我睡了很久么?”
高亞楠搖了搖頭:“沒有多久,只是大半天的時間。”
林夕點了點頭,望向自己依舊沾染著不少血跡,算不上干凈的雙手。
他用力的握了握拳,又松開,身體里酸軟無力的疲憊感覺,依舊充斥在全身,沒有散去,但卻有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在他的心中縈繞不去,似乎他的身體產生了某種變化,但他卻一時又說不出來是什么地方產生了變化。
“怎么了?”
高亞楠看著林夕蹙起的眉頭,問道:“有什么不對?”
“感覺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申屠念那顆珠子的問題。”林夕皺著眉頭道:“只是又感覺不出來哪里不對。”
“這是最緊要的事情。”高亞楠的面色驟變,“要不要馬上讓顧將軍他們過來看看?”
“不用著急,雖然說不出哪里不對,但怎么著都覺得,似乎不是什么壞的變化。”林夕抬起了頭,搖了搖頭,他的眉頭卻是陡然皺得更緊了一些。因為先前看高亞楠在這里顯得有些低落,他以為只是因為先前的戰爭太過沉重,但此時,十分熟悉高亞楠的他,卻是從高亞楠的臉上看到了更多其它的情緒。
“怎么了?”他的心驀然往下一沉。
“我父親和聞人蒼月交手,傷得很重。”高亞楠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修為可能會一日不如一日,今后恐怕再也無法和人交手。”
林夕陷入了沉默,他輕輕的拍著高亞楠顫抖的后背,沒有說什么過多的話安慰。
因為他十分清楚,即便像周首輔這樣的人物,即便本身便不想和人動手,但作為一名足以傷到聞人蒼月的強大修行者,陡然失去可以保護自己,保護別人的力量,也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高亞楠繃緊和顫抖的身體慢慢的放松下來。
“我沒什么事情,只是擔心我父親…不過如果自私一些的想法,這樣也好,不需要像許多別的圣師一樣,一生都在不停的戰斗,直到死去。”高亞楠抬起頭,看著林夕,“現在最為關鍵的是你…你不要大意,先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對。”
“你能這樣想就好,我就放心了許多。”
林夕點了點頭,探詢般的看著她,“要不我先仔細自己感知一下?如果發現不出有什么問題,再請顧將軍和學院的老師來幫忙看看?”
高亞楠點了點頭。
她知道修行者的心情越是平靜,感知起來就越是清楚,于是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最需要做的是什么。
她握了握林夕的手。
然后陪著林夕走向那頂帳篷。
她站在帳篷外,等著林夕。
……
林夕因為她而感動,因為她而平靜。
他閉上雙眼,默默的感知著自己身體里的動靜,將自己體內那股酸麻無力的疲憊感覺忽略之后,他感覺到自己的氣血和魂力的流淌在自己的感知之中變得更為清晰,體內一些更細枝末節的地方,在感知之中也變得更加清晰。
這種感覺,就像他可以看到一些植物的根系的更深更細處,且可以感覺出來許多地方比平時似乎變得更茁壯。
他沒有太大的驚異,知道是因為經歷了這次大戰,因為身體和精神意志多次超越了極限,所以在修為上會有比平時更快的進步和突破。
用青鸞學院的修行道理來形容,是人在極限的關頭,體內一些平時不分泌的物質會分泌出來,會讓修行者不知不覺的產生進步…而用這世間絕大多數修行者所能理解的簡單道理來形容,修為就像一株樹木,多經歷風雨,多折斷幾次,枝干就會變得更粗壯。
體內的這些變化,包括感知的進步,只是修為在進步所產生的正常反應,并不是他隱隱覺得有些古怪的來源。
很快,他發現,讓自己覺得有些古怪的,依舊來自于自己腦海中那團像輪盤一般的光華。
其實這團光華,就是像腦海中記憶深刻的一副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