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南宮未央。”然而這名黃臉老嫗看著他,卻是直接開口說道:“青鸞學院不和你接觸,將你丟在世間,對你反而更為安全,所以青鸞學院的所有人會和你隔絕開來我熟悉中州皇城的大多數路數,但除了長公主之外,沒有人了解我。所以只要我不出手,就永遠是一個隔絕在青鸞學院和中州皇城之外的人。”
面對對方這樣認真的解釋,知道學院那些教授有足夠手段改變一個人容顏甚至氣息的林夕只是點了點頭。
他也是在碧落陵受傷之后,第一次能夠真正點頭。
他的脖頸之間和身上,再次傳出許多輕微的聲音。
“你要做什么?”南宮未央看著他,認真的問道。
“我想看一看著外面。”覺得有些耀眼的林夕瞇起了眼睛,他看到這是在一條普通的官道上,兩邊都是一片低矮的小樹林。
“我要去洗洗臉,還有一個人呆一會。”他看到其中一片小樹林之后,有一片水光,是一條有著緩坡的小河,于是他便又對南宮未央說了這一句。
南宮未央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她看出林夕想要一個人,便反而趕著馬車,往前緩緩前行。因為她知道,現在她和林夕只是普通人。
對于這個世間而,最普通的普通人,反而最為安全。
林夕開始動步,行走在云秦這一年的秋里。
他走得極其緩慢,身體不斷的搖晃著。
一絲苦意彌漫在他的嘴角。
雖然確信自己已經能夠行走,然而和谷心音先前和他所說的一樣,他恐怕在接下來的半年內,都無法和人動手,甚至根本無法做劇烈的動作。
在林夕此刻的感知之中,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一層輕薄的窗紙糊成,就像是一個一陣風都能吹破的紙片人。
感覺到自己身體的這種脆弱,林夕的心中更加涌起了一層濃厚的凄苦。
在落滿黃葉的河岸緩坡上,他慢慢的坐了下來。
就如一個真正的瘋子,他對著面前這條飄落著一些黃葉的小河,開始說話。
“什么將神天賦,其實我只是一個無意中闖入這個世界的,擁有些特別能力的可憐人。而且最為可憐的是,就算我想說,也根本沒有人聽得懂,沒有人相信。”
“之前我一直把自己當成被拋棄在這里的旅人,只是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來欣賞這個世界。不是我想這樣…是因為我和這個世界,還是自然的格格不入。我認為很簡單的道理,習慣的行,在這里變成了不可理喻,甚至大逆不道的胡話。”
“我曾努力的想要告訴周圍的人,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來自哪里,但所有鹿林鎮的人都認為我是傻子,是林二。沒有人能夠理解我,沒有人能夠用正常人的眼光看我。我當然不可能融入這個世界。”
“即便進了青鸞學院,我也總是覺得,這世間的事和我這樣的旅人沒有關系,云秦的興亡,所謂的榮光,和我又有什么關系?”
“可是我有了越來越多在乎的人…老爹老娘老妹…還有這么多青鸞學院的同學、朋友,師長。”
“我和陳暮結識的時間很短,但我們的確是已經成為了好朋友…還有姜鈺兒…想到她這個女生,我的心就像裂開一樣…在我再度醒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已經不再是旅人,我不可能像旅人一樣冷眼旁觀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情。因為這些我在乎的人,因為陳暮和姜鈺兒你們…我已經融入了這個世界。”
“這些沒有意義的胡話,本身是可以和吉祥說的,它不懂也不會覺得難以理解不會覺得我真的瘋了…只是我讓它跟著高亞楠去青鸞學院了,它不在,我只能對著你這條河說話,不然我真會瘋掉。”
林夕靜靜的說著這些沒有多少前后順序的話,述說著他的切肌膚,摧心肝的痛。
“我一定會殺死胥秋白,殺死聞人蒼月,為你們報仇。”
林夕撿起了一塊石子,用力的握在手中,然后朝著平靜的河面砸出。
石子落入河面,濺起了一股水花。
林夕聽到了自己手掌間骨裂的聲音,他感覺到自己掌指間因為自己的過度用力,一些已經愈合的骨骼又有些裂開,他感覺到自己掌心的肌膚被石子的棱角割出了一條血口。
這種紙片人般的脆弱,讓他感覺更加的憤怒和凄苦。
然而在這陽光下,他體內那種讓他覺得古怪,讓他覺得不屬于自己的難過東西,卻似已經完全消融在體內。他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掌,卻看到自己的鮮血里面,似乎有著一些極細極淡的金黃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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