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要跨出可以建立信任的第一步。”
林夕想了很久,終于想清楚了自己要如何做,看著綠瞳少女道:“我來走這第一步…你要往哪里逃,我帶你去。”
綠瞳少女有了些耐心,問道:“那你準備什么時候讓我冥想修行?”
林夕道:“要過了今夜。”
“過了今夜和不過今夜,有什么區別么?”
“對你而可能沒有區別。”林夕認真的道:“但對我而有很大區別。”
……
右手血肉模糊的穴蠻修行者頹然的坐在地上。
他沒有逃,因為他知道面對佟韋這樣強大的修行者,以他現在的傷勢,逃也不可能逃脫。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走到他身前不遠處的佟韋卻并沒有動手,而是伸手一彈,彈了一個藥瓶到他的身前。
“這里面是療傷的藥物,應該對你有用。”
這名穴蠻修行者不會說云秦的語,但是卻聽得懂,聽到佟韋的這句話,他感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聲狂嘯,就要將這藥瓶拍碎,然后自絕。
“你想你們的那個女修行者活著,我也想我的那個學生活著。”
然而佟韋接下來的這句話,卻是讓他的身體陡然僵住。
“戰斗、殺人,你的力量還不如我,但這片地方你比我熟悉,要找人,我或許不如你。而且兩個人找起來,總比起一個人找起來機會要大一些。”
佟韋看著這名穴蠻修行者,緩緩的說道:“我讓你離開,讓你去找,去救你們的那個女修行者,如果你能夠先于我找到…也同樣盡力保證我的那個學生活著。”
穴蠻修行者仰起全是鮮血的頭顱看著佟韋。
他沒有猶豫,將整個藥瓶都塞入了口中,嚼碎,吞下,然后點頭,站起來,離開。
……
徐寧申抽刀,將身前的一株株蘆葦斬得紛紛倒下。
蘆葦倒下,露出了他前方上空厚如重鉛的烏云。
原本他只要慢慢的等著,這一生至少可以升至三品、四品的大員,在東林行省坐享榮華。
然而他唯一的獨子卻是因林夕而死,他的前程也徹底如眼下的鉛云般黯淡無光,無論如何,他都已經從一名顯赫的武官,變成了一只老鼠,都不可能曝于光明之下,只能在這充滿腐臭的白山黑水之地,做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的流寇。
從惡劣的環境到優越的環境,誰都能接受。
但從優越的環境,再到惡劣的環境,卻是很難忍受。
徐寧申已經養尊處優了許多年,他已經難以忍受這龍蛇山脈,這大荒澤的惡劣環境,他平滑光潔的臉上已經布滿了許多膿包,想到鋪滿錦緞的柔軟大床,他便覺得躺在干硬泥地上是一種極度的煎熬,難以入寐。
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這樣的時日恐怕根本無法終結,永遠都要這樣下去,直至他倒斃在這里,和這里的枯枝枯葉一樣陷于黑水之中,發臭腐爛,被蟲豸鳥獸而食。
于是他這一生便只剩下了唯一的癡怨,那就是將林夕千刀萬剮。
這已經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力量,他已不能算是個人,只能算是一個只剩下唯一憎念的半死行尸。
七八十名手持各種非制式弓箭和兵刃,穿著各種衣飾的流寇在他的周圍沉默而仔細的搜尋著。
天色已然漸黑。
“嘶….”
陡然有數名流寇發出了劇烈的倒抽冷氣聲,不停倒退,發出嘩嘩的水響。
兩頭體型如灰熊般大小的野獸從他們前方不遠處的蘆葦叢中顯現了出來,隨后跟出了一名身材高大的冷峻黑甲云秦將領。
這兩頭野獸的外觀和樹獺有些相近,但體型比樹獺不知大出多少,渾身棕色和綠色相間的厚長油毛之中,竟是長著一些淡黃色的苔蘚,寬厚的腳掌亦然,行走落于水澤之中,顯得十分輕盈,幾乎沒有什么聲音。
這是兩頭天茯獺。
這種獸類并不算兇猛,但鼻子卻比狼還要靈敏不知多少倍,甚至可以嗅出地下的氣味,這種東西在云秦軍中十分稀少,卻是流寇和穴蠻的最大噩夢。
牽著這兩頭異常珍貴的軍獸出現的云秦將領是魏賢武。
“明天夜幕降臨之時,便有一場大雨,到時連這兩頭天茯獺都恐怕再難追蹤氣味。”
魏賢武的身上穿著的也是黑龍軍的鎧甲,比起之前顯得更加的英武壯大,就像一尊活動的金屬堡壘,他看著只剩下最后憎念,宛如不認識他的徐寧申,說道。
徐寧申極其猙獰的冷笑起來:“時間足夠了,連夜追蹤,我想讓他在明日清晨的陽光下,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肉一塊塊掉落。”
……
……
黑夜中,林夕在綠瞳少女的指示下前進著。